临近四月雨季,近日南方多雨天,地处南方内陆某省的台县也不例外,或大雨滂沱,或小雨淅淅。
台县某个偏远小镇西北部,有一条通往南村的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小路上一辆有些年头的嘉陵125摩托车正在缓缓行驶,骑行的是一名戴着眼镜的背包青年,略显瘦弱的身材,脸上白白净净又带着些许刚踏入社会的稚嫩气息。
青年姓刘,单名一个某字。邻县人,二十一岁,去年七月份从省内一所地方师范院校毕业,九月份开始成为了广大乡村教师队伍中的一员。
他今天要去南村的一名学生家中做一次家访。这名学生开学以来一直没有返校,上学期的成绩很好,在刘某的班上排在第三名。刘某通过电话联系家长,得知学生患上了重感冒,这段时间在家煎服中药养病。
刘某上身白衬衫下身黑裤子,显得极为精神,只是那双原本乌黑铮亮的狼牌皮鞋沾了好些黄泥,不过也不影响他这一身斯斯文文的外表形象。
连日的降雨把山路弄得泥泞不堪,有些路段甚至被山上滑下的泥石掩去了大半。虽然能通行,可还是有些危险。
刘某在大学期间拿到了驾驶证,却没有摩托车的,就这三脚猫的骑摩托技术还是三月份开学初期和同事杨老师学的,学习摩托车其间没少翻过车,所幸都是在小学球场上的平地练习,身上有些小磕小碰难免,大的伤害没有。
前面还有一段上坡的路,刘某在坡脚下的小石桥上踩下了刹车,准备给自己点上一只烟,休息一下。
石桥下原本是一条小溪,平日里流淌着从深山里淌下的山泉水。原本清澈的小溪现在已然是被泥水参杂,变成了两米多宽的奔腾洪流。
“咔”地一声,火苗从印着苗条女郎封面图的打火机焰口窜出,嘴边的香烟被点燃,刘某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一团烟雾,烟雾又被鼻腔卷了进去,流入胸肺过滤一遍,最后变成一缕淡淡的薄雾从刘某口中呼出,消散在清新的山间空气之中。
刘某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活跃了起来,连带着黑框眼镜下的眼睛好像更加明亮了一些。
眼看一支烟就要被燃到滤嘴处,刘某顺势捏住烟屁股,屈指一弹,“嗞”地一声,俨然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的烟屁股便没入了路边的泥水中。
重新发动这辆嘉陵125,那颗老旧的发动机轰鸣声顿时在山谷中回荡起来。
可能是路面散落着泥土的原因,摩托车有些打滑的迹象,眼看着就要爬到半坡了,刘某决定加大油门,一鼓作气冲上去。
然而,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摩托车轮胎在泥泞的路面上因为受力面积小,猛然打滑。
慌忙之中的刘某控制不好车身,连人带车从半坡上快速滑下,情急之下的刘某想要挣脱跳车,却发现身上的斜挎包不知什么时候起勒住了左后视镜,还没来得及解开斜挎包上的纽扣,转眼间整个人和那辆嘉陵125就已滑落到坡脚的石桥上,年久风化的石桥两边护栏承受不了人和车的冲击,一碰即碎。
一人一车就这样从桥上坠下,溅起的浑浊水花还没弄出个大小样式便再次落回洪流之中……
刘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翘辫子了,那辆嘉陵125还没有还给杨老师呢,自己的教书生涯才刚刚开启,自己也没有机会继续给那些调皮可爱的学生讲课了…
被洪流吞没的那一瞬间,刘某闪过几个念头…
“我是真的喜欢我的这份职业,我发自内心地喜欢站在三尺讲台之上,给眼前的弟弟妹妹们传授知识的感觉真的很棒,每当看着他们眼中的那些对新事物的渴盼,以及获得学习成就后的开心脸庞,我十分满足…”
“我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世间轮回。可是此时此刻,如果…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我还会继续做一个教书育人的工作。”
“我不后悔!真的!”
………………………………………
地府。
天空是灰蒙蒙的,周围的建筑和地面的平地也是灰色;树是黑的,从树根到树枝树顶也如此。
数不清的人影呈“一”字形行进在一条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小路上,没有人说话,全都低垂着头,眼神空洞,却发现刘某也在队伍之中。
小路两边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刘某想要抬起头来张望四周,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了躯体,除了两只脚正在不受控制地规律般的前行,身体其他部位根本不能动弹。
“这…是哪?”刘某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嘴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
就这么向前走着,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刘某随着队伍走进了一处石殿,石殿内是数间屋子。
刘某感觉到前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步入正中间的屋子,屋子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道道声音,好像有人在念名字。
“张丹!”
“林峰!”
“陈旭凡!”
“……”
“刘某!”
随着身前的人步入那间屋子不久,刘某知道轮到自己了。
踏入这间屋子,便听到“吱呀”地一声,那木门自动关上了。刘某发现自己现在可以活动了身体,于是就抬起头来,想要看看四周的环境。
这一看不要紧,刘某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震惊无比!
只见屋内左右肃立着各一队牛头马首盔甲兵士,皆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好像要活活吞了自己一般。
再往前看去,只见屋内正里边摆放着一张三尺台桌,桌上笔墨纸砚皆有。
桌后有一长须男子正端坐着,眼睛盯着桌上摊开的一本厚重书籍。
长须男子似乎核实了一些信息,便看往屋内呆住的刘某,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刘某?”
刘某这才晃过神来,回道:“是。”
长须男子眉头紧皱,似乎有些诧异,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死了?”
“我怎么死了?”刘某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不是摔进洪水里被淹死了吗?眼前这人很明显就是传说中的地府判官啊,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真有意思。
“难道…”刘某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自己不应该死?”
刘某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这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就现在这地府之中啊?自己应该是死了。
突然,长须判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很快从刚才的失态中端回了姿态,准备照本宣科将刘某判入轮回之中。
只见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上的惊堂木,朗声念道:
“刘某!汝上世为人二十一载,既不作恶不非为,也无功德名簿。立判:下世仍旧为人,入人道轮回!”
说完就要提起那只判官笔,在那本厚重书籍中的“刘某”字后的“人道”一栏划上勾。
一旦划上了勾,刘某就要准备去下一世投胎去了。
突然,长须判官的身侧空间一阵扭曲,缓缓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白衣老道,手扶一根白毛拂尘,仙风道骨,恍如神人。
老道将手中拂尘轻轻一甩,单手诵道:“福生无量天尊!”
长须男子见到这突然而至的白衣老道,也是吃了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判官笔,起身躬身行礼。说道:“小人见过张天师。不知天师为何降身小人这所寒舍?”
老道摆了摆手,示意眼前这名判官无须多礼,而后淡然说道:“这个人还有他用,我要带走他。”
判官愕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浑浑噩噩的刘某,好像要看穿这普普通通的刘某身上有何秘密一般。可他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天师要个人而已,降下一道法旨给小人即可,哪里要天师亲身而来?莫不成这刘某有何神异之处?”判官小心翼翼问道。
张天师呵呵一笑,用手往上指了指,又觉得不够,便再往上提升了一个高度,直到越过头顶。口中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判官倘若还不明白,他便白活了这几千年了。
“这是天上要人呐!自我执掌这一方府衙三千年来头一遭见到呢。”
等到张天师拂尘一挥,带走了刘某以后,判官喃喃惊道。
也不顾去宣判下一个即将投胎的死人,他把目光重新投射到刘某的名字上,甚至不惜耗损法力,“看”了一眼刘某的前世,前前世……
刘某,上一世,人师。
上上一世,人师。
上上上一世,人师。
………
上至第十九世,汉祖帝师!
“看”及此,判官震惊骇然,久久不能平复。这刘某,竟然转世十九世,世世为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