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我从各处请安回来,便去秋英馆瞧惜文,只见她穿着一件夏日随常的青缎掐花对襟外裳,正坐着看书,见我来了,起身迎道:“阮姐姐来了。”
我点点头,又仔细端详了她片刻,拉过她的手叹道:“妹妹又清减了好些。”
惜文让着我坐下,又吩咐上茶,才笑道:“劳姐姐记挂着,我今儿还觉得精神好了些。”
说着又咳嗽了几声,我忧道:“小小年纪就得了这样的病,以后可怎么办呢?”
惜文勉强笑着,更显得脸色苍白,楚楚可怜,轻轻说道:“只怪惜文福薄罢了。”
说了这句话,她亦觉得小小年纪,不该做此闺中哀怨之言,转而说道:“我倒忘了,姐姐的簪子已经补好了,头里还想着给姐姐送过去,如今姐姐来了,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我忙说道:“你既病着,又何必劳烦着修那簪子,我又不忙着戴。”
说着话,她已向房中的首饰盒里取了出来,交在我手里,说道:“惜文手艺低微,勉力修成,姐姐别怪我补的粗糙。”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簪子中间跌断之处,已经由錾银补好,难得的是银子上还刻画了精致的兰菊花纹,依势而成,显得簪子浑然一体。我不禁赞道:“好精致的活计!”
我将惜文的手拉了起来,反复翻看,惜文不解:“姐姐这是做什么?”
我笑道:“我看看你生的怎样一双巧手!”
惜文羞赧不已:“姐姐取笑了。”
我正色道:“哪里是取笑?这簪子修的当真好,我瞧着比司珍院的手艺强多了。”
又对着阳光细细的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惜文见我喜欢,亦面露喜色,说道:“姐姐不嫌惜文笨拙,就好的很了。”
又闲话了一回,我便告辞出来,只见外头烈日炎炎,更衬得杏云殿雕栏绣槛,玉栏绕砌,金辉兽首,彩焕非凡。
这般人间仙境般的住处,却住着这么多黯然伤心的女子。
这段日子来,灵芸频频受召,暗暗已与明小媛比肩。荣嫔经历过上次之事以后,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关美人毒质已去,大病新愈,亦被召幸过几次。
贤妃等人正筹备请僧念经中元节祭祖之事,各处所皆分发下白色宣纸,供扎花剪纸钱衣物等。我与珺瑶常去涵良媛处一同剪纸扎花,相处得倒也融洽。
转眼便到了中元节,头两天已经开始挂天灯招魂,请来高僧为皇室祖先祈求冥福。这天正日子,我们宫中女眷皆素服淡妆,按品次站在祠堂中,早午昏三次向祖宗灵位跪着供奉茶饭。
灵芸已升为正七品娘子,按位次在我之前,此刻便跪在关美人身后,我跪在灵芸身后,听得僧人们念过了经,随着众人站起身,忽然看见灵芸不小心压住了关美人的裙袂,关美人本就与灵芸不和,此时一把拉过裙角,复又回身狠狠瞪了灵芸一眼。
一闪之下,我却看见关美人的素衣中,竟穿着一条桃红色的绸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