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秋伴着夜色一路行回客栈,在茶馆已经吃了一肚子的糕点茶水,哪里还有空儿吃晚饭?她回房洗漱歇下暂且不提。
梁浮生与柳如辰二人带着老李头一路疾行,走过白日里的闹市街头,来到华京城东的一处繁华掩映处,华京多贵人,贵人又大多住在城东,这是华京不成文的规定,这里环境清幽,出入之人皆是非权即贵,一般人家即便是出门溜达,也会绕开了东城走,免得不知不觉之中冲撞了哪位贵人去。
老李头面前是两扇朱红色的古韵厚重的黄花梨木大门,府门横梁之上还有雕花斗拱与飞檐翘角的屋顶,屋顶上铺陈着绿色琉璃瓦,一重重绵延深远,那是一般富贵人家也要当成珍宝一般的玩意儿,能得个一片半片都算是及富贵的人家了,没想到却在此处看到成片的琉璃瓦当成普通瓦片一般来使用,那碧翠琉璃与绵延不绝的红墙相应成辉。府邸门前还立着两座一人多高的石狮子肃穆而立,可谓巍峨庄严。
老李头看着府门匾额上庄严沉重的纂体,“梁王府”三字。心下一哆嗦,不知此来是吉是凶?转念一想,怎么也比落入那奸贼庞荣手中要好不是,想在此处反倒是心下一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守门小厮见是小王爷归府,立即躬身行上前来与梁浮生和柳如辰二人见礼,又紧忙去使唤身后几人打开府门,好恭迎小王爷归府,梁浮生挥手示意小厮不必通报,一路前行与柳如辰带着老李头步入府门。
一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可谓移步换景,让人应接不暇。三人一路走过青石铺就的路径,穿过雕花拱门,来到梁王书房门前,门前小厮看见梁浮生带人前来,弯腰一作揖,“给小王爷问安。”复又向柳如辰见礼,“给柳公子问安。”柳如辰与梁浮生交好,又时常来梁王府上,府内大半小厮都是认得他的。
“父王可有客在?”梁浮生叫起小厮,询问道。
“回小王爷话,王爷并未待客。”高门大院里出来的小厮丫鬟,那都是人精,话绝对不多,从来不抖聪明,要知道聪明人永远死的快些。
梁浮生一颔首,表示知道了,又道,“你去禀告父王一声,我有要事要与父王说。”
“是。”小厮应诺一声,一躬身转身向书房行去,不多时便见回转,延请三人入内,“王爷请小王爷和柳公子进去。”
梁浮生颔首,一扬手臂,“柳兄请。”
柳如辰也不和他客套,只是携了他伸出的手臂,一同前行。小厮推开房门,引三人入内,待三人进得房内,复又合上房门,恭敬地侍立门边。
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大理石地砖打磨的清可鉴人,屋内暗香浮动,北侧一狻猊八窍香鼎正散发着袅袅烟雾,缓缓升空,弥散于无形,只余一缕暗香隐幽,经久不散,房间一侧博古架上各种珍玩古迹,民间少见,都是些宫里御赐之物,再一侧,摆置着一架十二扇的花开富贵屏风,屏风之后隐约瞧见卧榻的影子,房间正中放着一张梨花木大理石桌案,案上一侧一摞摞文书摆放有序,并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等,位列分明,案上另一侧,安置着一汝窖白瓷瓶,瓶内插放着几只绽放正好的寒梅,犹自带着水珠,一白一红相映成趣,娇艳欲滴,案后墙上挂着一副《嵩山听雨图》,正是前朝名士秋水居士盛年所箸。
画下案后,一把金丝楠木椅上端坐着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那人斜眉入鬓,器宇轩昂,狭长的双目中光华流转,正执笔批复着手中文书,一名青衣小厮侍立在侧,提袖研墨。房中另有婢女四人分立两侧,以供差遣。
梁放见着梁浮生几人入内,将手中狼毫放在碧玉笔架上,一拂衣袖,正目看向几人。
梁浮生柳如辰纷纷躬身行礼,“孩儿见过父王。”
“如辰见过王爷。”
老李头一介白衣,早已在得见梁放时就已经战战兢兢的跪下,再不敢抬头往上座看了。
梁放晓得梁浮生与柳如辰二人办事沉稳可靠,知道他二人此时带着一位一看就知是市井贫民的老者,来他的书房之中,定是有什么要事要与他禀告的。他面色沉稳,不动声色道,“无需多礼,都坐下说话吧,新近听说柳老身体有漾,现下可是大好了?”后一句温和可亲,却是对着柳如辰说的。
梁浮生与柳如辰应诺分左右入座,柳如辰一欠身,恭敬道,“有劳王爷挂心,可能是华京前些时日,早晚天儿多变了些,家父年纪大了,再加上受不住生意奔波,一时染了风寒之症,现下已经大好了。”
梁放威严且不失和蔼的一笑,道,“如此就好,我也可安心了。”
柳如辰不免又是一番感激涕零,几人这才步入正题,梁放将目光调向瑟缩着,跪在地上的老李头,梁浮生观其眼色,立马起身右行两步,行礼道,“还请父王屏退左右。”
梁放轻抬右手,身后侍立的小厮婢女,轻一福身,迅速且悄声的退出门去。
看着房中小厮婢女退出廊下,梁浮生恭敬道,“回禀父王,此人是我今日在市井间的兴隆茶馆里,偶然碰到的说书人老李头,此人本也是无甚出奇,可是这老李头却自称是,十八年前被株连九族的燕家下人,还口口声声说当年燕家是遭人陷害,被先帝冤杀的。此事事关先帝,浮生不敢妄断,遂带此人面见父王,以求父王定夺。”梁浮生又将当年之事,一一讲来。
梁放面色不动,眼中神色却是凛冽慑人,燕家之事震动朝野,当年燕家被诛之时,他将将还朝不久,于朝中各方势力皆是不太了解,还没有站稳脚跟,于兵将方面,更是没有得力之人,对于当年战场之上,情况到底如何,他亦是不甚清楚的。此时闻听此等惊天内幕,心下不由大惊,但他到底是摄政王,面色不动,吩咐道,“此事我已知晓,此人留下,你二人退下吧。”
梁浮生与柳如辰对视一眼,纷纷恭声应是,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