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天边丝丝缕缕的白云,随风飘拂,柳如辰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他隔着重重人影,看着不远处两两对望的俊男美女,实在是忍之不住,趴在地上高声喊到:“梁浮生你够了,麻烦你看看形势好不好?”
梁浮生骤然抬头,惊醒过来,四处扫视一圈,终是在不远处发现趴在地上满面沙土的柳如辰,他双目大睁,愕然不已继而啼笑皆非,匆匆交代南塘秋一句“你且小心,我去帮柳大哥。”便冲出重围,揉身挤进柳如辰身边,他笑意深深,言笑晏晏,躬身搀扶道:“柳大哥,快快起来吧。”
远处风声猎猎,第二只羽箭已经紧随而至,梁浮生眉目一凛,急速一搪将将起身的柳如辰,旋身挥出手中尘离剑,“叮”的一声隔开箭矢。
他搀扶着柳如辰站起身来,手中尘离剑,青光流转,在曜日之下,光影重叠,熠熠生辉,尖锐的啸音三长一短,划破天际,战圈之中所有身着褐黄色衣衫的持刀男子皆飞速抽身后退,缓缓将狼狈的七人包围。
战圈外观战的背弓之人看着战阵之中的七人,明明已经体力枯竭,看似不堪一击,可每每又能杀死突袭之人,他们看似再出一招变要力竭倒地,可是百招过后却还是依然挺立,仿若一个个杀人机器一般,看着自己逐渐锐减的属下,背弓男子渐渐从心底升起一丝寒意,看着还剩下不到二十人的队伍,背弓男子抬起左手,放在口边,三长一短的啸声,随之而出,响彻在众人耳边。
看着抽身退出的敌人,南塘秋七人逐渐靠拢,相互扶持,身前的敌军亦围之而来,逐渐缩小战圈,却是备而不战,围而不攻,七人齐心协力,互相借着对方的身体支撑着站在中心,警惕戒备着这些人的随时发难。
日光澄净,狂风渐止,围着七人的包围圈渐渐打开一个口子,那背弓男子一身褐黄衣衫不见半点血迹,头上发冠亦是纹丝未动,他自稍远处而来,众人自发的为他让出路来,他负手而立,站在包围圈内,对着梁浮生拱手作揖,微笑道:“刀剑无眼,还望二公子多为您的几位朋友着想才好啊!”
看着两步之外那背弓男子道貌岸然的样子,南塘秋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轻声一“呸”,瞪一眼过去,那背弓人看见,亦不发火,只是面色含笑的看着一语不发的梁浮生。
梁浮生神色晦暗不明,眼中光影沉浮,心下沉痛,紧咬牙冠,不管这断水剑有何牵扯,对庞荣来说一定极为重要,他若是将断水剑交给庞荣,那便是置天下百姓于不顾,若是断水剑让庞荣得手,倒时他必有一番大动作,这天下恐怕是要风云再起,乱世再现了,倒时他大梁江山必将狼烟四起,战火纷飞,天下百姓亦将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断水剑他……交不得。
梁浮生一双黑眸,好似宝石蒙上了一层灰尘,让人见之惋惜,觉得它不应如此,它自是应该绽放光彩,肆意飞扬的,南塘秋不知为何,看着此时的梁浮生心底升起阵阵痛意,她为他感到心疼,她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言笑晏晏,眉目朗朗,无论遇到多大的难题,也会面不改色,巍然不动。
梁浮生知道断水剑不能落入庞荣之手,可是……此刻要他怎么办?这决定他要怎么下?他只能咬紧牙关不开口,企图能拖延一刻是一刻,他觉得此时的自己无能极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什么都不是,他是如此渺小无力,他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此刻的他就如同一只蝼蚁一般,于沼泽之中百般挣扎却越陷越深,毫无用处。
他侧过头去用力的看着身边的朋友们,看着他的朋友们身染鲜血,体力不支,他们犹如困兽一般,任人宰割,他们是生是死,就在他的一个决定之间,一边是天下大局,一边是江湖道义,这要他如何抉择?他只恨他太过愚笨,不能及时察觉断水剑背后的秘密,怪只怪他太过托大,独身前来,拒绝了兄长赠与的一队亲兵。
看着眉宇紧皱,眸色晦暗的梁浮生,那背弓之人好似猫逗老鼠一般,继续温声道:“二公子,可是考虑好了?”
沙漠里早间的晨光是温暖和煦的,不像午间一般,烫的灼人,是将将好的温度,背弓男子很享受此刻的阳光,更享受将一只猛虎逼至绝境时,看着他无力挣扎的模样,心底里滋生的无限快意,是什么时候都不曾有过的。
温暖的阳光照射大地,却独独照不进梁浮生的心里,他心底阴暗苦涩,遍体升寒,冷的他上下两排牙齿相互碰撞,发出零碎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响。他嗓音沙哑,张了张口却是未曾说出话来。
南塘秋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心下疼痛,再忍之不住,急急开口道:“要剑没有,要命一条,今天我们是不会交出断水剑的,让你家主公死了这条心吧。”她生于深山,长于深山,师傅不曾教导过她们何为天下大义,何为世俗礼教,只告诉过她们:万事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无愧于天地,上可仰天,下可俯地,便是命丧九泉,忘川奈何亦可坦然行之!
梁浮生双眸一震,猛然转首,那姑娘面色被鲜血尽染,脏污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可是一双黑瞳却是如夜空星子般,散发着璀璨光芒,此时那眸中盛满决然,坚定不移,好似黑暗中一盏微弱的灯火,照亮了他心底的幽暗,驱走严寒,散发着灼热的光晕。
“南姑娘一介女流都如此深明大义,我高源枉称侠士,竟为己身安危而至天下百姓而不顾。实是无颜苟活啊。”高源手中银枪一跺,深陷黄沙数寸不止,激起一片沙雾,他挺起身来,不在倚靠别人,表情坚毅,肃声开口道:“今日我高源,誓与断水剑共存亡。”
“高大侠所言甚是,是我们师姐弟糊涂了,梁公子若是因为我等性命,而将断水剑拱手让人,便是我等平安归去,家师与掌门也定是要将我二人杖毙于宫门前的。”
楼亦潇与秦清风站立右侧,相互搀扶,此时楼亦潇轻声开口,几人皆知她之所以那样说,是为了调节此刻紧张的气氛。
“即是同路而来,便应一同归去才是,我肖离自是与大家共进退的”肖离持弯刀的右手,显是受了伤,正淋漓的顺着刀锋往下滴血。
“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怎能劳浮生两难?”柳如辰整整衣衫,抖落无数黄沙,垂下双臂,缓缓道:“今日我等,以血护剑,若想夺剑,便从我等尸身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