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圆月当空,那姑娘逆月而来,容华淡伫,眉眼安和,月光如水,她整个人身上似乎都笼罩着淡淡的清辉,秀色氤氲而来。看着她慢慢行来,梁浮生心下莫名悸动,心生恍惚。“你,还好吗?”
“我没事。”南塘秋听见自己沉稳的声音。
看着南塘秋不欲多言的样子,梁浮生颇为担忧,但也无法,只得转了话题去。
一对人马只顾着攻击他们七人,倒是无人管那几峰骆驼,那骆驼也是胆大,只是遥遥行开几丈远,继续趴卧着,七人缓缓来到骆驼身边,看见那向导此时正头掩黄沙,缩身于骆驼中间,一时倒是逃过一劫去。
众人跃上骆驼,换一处休憩,一峰峰骆驼,迎着月色星辉,踽踽而行,驼铃摇曳声声,南塘秋回首只见,远处尸骸之处,黄沙耸动飞旋,渐渐形成一个小小的漩儿,那漩涡运转速度渐渐加速,向外扩大,流沙中心快速下陷,仿若一张巨大的兽口,不知节制的吞噬周遭的一切,虚拟之间,那遍地尸骸残躯皆以覆灭于万丈黄沙之下,不见踪影了。
几人渐渐止住骆驼,回首观望,见那百条尸身与马匹,都湮灭于此,若不是众人身染鲜血,还要以为刚才的恶战,乃是一场梦魇,一时心声感慨自然之力无以抗拒。向导多年行走沙漠,早已见之不怪,向七人解释这流沙是何等威力,等闲人遇上皆是逃脱不得。这千里大漠之下不知掩藏了多少尸骸呢?
清辉洒满荒漠,那种淡淡的蓝色照在波浪般的黄沙之上,反射出一片光,在沙丘上投下模糊的光亮。
众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疲惫不堪,手足酸软,此时躺卧于沁凉的黄沙之上,皆是慢慢放松下来,歇下不过片刻,呼吸声便以均匀绵长起来。
听着周边深长的呼吸声,南塘秋一时间却是心绪紊乱,大脑之中一片空茫,刚刚死在她手下的一众人等,和那匹断蹄马儿哀哀盈水的眼,连续在恼中回荡,好似跑马灯般,一时间只觉额际隐隐作痛,她抬起左手狠狠按压额头,双眉紧皱,虽是身体疲惫困顿不堪,可是心中却汹涌万千,久久无法入睡。
如水的月光,映着那张仿似沉睡的面孔,雪白无暇的娇颜,此时正被遮挡在额际的纤手所遮挡,眉目皆掩在一片朦胧暗淡之中,只余一张过分艳红的唇,紧紧抿着,恍若昙花,肆无忌惮的盛放在月夜之下。她周身被宁静的夜色笼罩,仿佛覆满灰尘的宝石。
那姑娘翻转身子,侧过身去,腰窝深深塌陷,看着那姑娘玲珑的线条,梁浮生瞬时回想起,那一捧细腰盈怀的感觉来。一时间心下急跳,砰砰作响,在这昏暗且安静的夜色中,好似回荡在耳边,清晰可闻。梁浮生窘迫非常,生怕自己如鼓的心跳被别人听见。赶紧移开双目,背转过身去。
头脑混沌间,南塘秋终是抵不过身体的疲乏,渐渐睡去,茫茫白雾间,她孤身一人急急行走,心下空茫不知作何感想,亦不知欲行往何处,只是心下惴惴急于逃离什么,为什么要逃呢?又是要逃离什么呢?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要逃避什么,只是害怕,害怕被人追上,是了,是人,她在躲人,可是又在躲谁呢?她又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周边白雾渐渐氤氲弥漫,浓厚的濡湿人的发梢衣角,不多时,便让人浑身湿淋淋的,贴在身上黏腻沁凉,如同阴冷的毒蛇盘负在身上,就连睫毛都泅出水来,缓缓流淌进眼里,她抬手擦拭,将将睁开眼来,周边茫茫白雾霎时变了,它们开始变色,慢慢的由浅红色变成深红,仿若血海一般,双手,她的双手,不,不止是手,是全身,她全身上下皆是鲜血,就连发梢都淋漓的滴下血来,落在脚边,以她双脚为中心,迅速的向周边扩散而去,瞬时之间,南塘秋满目尽是鲜红。是了就在今夜,就在刚才,她手染鲜血,她屠杀了数十条生命,那是真的屠杀,他们是那样弱小,面对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他们现在来找她了,来找她报仇了,他们化身鬼魅隐藏在这片血雾之间,他们要追上她,要将她抽筋拔骨,啃噬血肉……
他们近了,真的近了,四处茫茫一片,她不知要逃到哪里去?她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是梦吧?是吧?她蹲下身来,双手抱头,瑟瑟发抖,一片嚎哭之中,远远传来呼唤之声“南姑娘”“南姑娘”“南塘秋,你醒醒。”
梁浮生眺望高空圆月,渐渐稳下心神,又觉心间牵动,不自觉的又翻过身来,借着夜晚,密密的注视着咫尺之处沉睡的姑娘,一时间心里不由自主的浮起两人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样明媚的一个晚间,彼时那姑娘留给他的也是这样一个沉静平和的背影。
那姑娘微微瑟缩一下,是冷了吗?梁浮生摸摸身上大氅,悄声起身,慢慢向南塘秋行去,走近她身畔,他慢慢半蹲下去,却见那姑娘俏脸煞白如雪,双眉紧皱,一双羽睫颤抖不已,冷汗淋漓而下,却是梦魇住了,一时心下颇急,“南姑娘”“南姑娘”屡叫不醒,梁浮生不由一急,探出手去。“南塘秋,你醒醒。”
南塘秋双眼霎时张开,盈盈的望着眼前逆着月色半蹲的男子,梁浮生被那双泅着水光的双眼哀哀望着,只觉心脏蜷缩不展,升起疼惜之感。“你做噩梦了吗?现在没事了,你安全了。”
他逆着月光,只余一个暗沉的轮廓,让人看不清面目,可是南塘秋却觉得,此刻对着她轻声耳语的男子,给人以无限安心之感。
怔忡间,面前男子,抬起手臂,轻轻指向远处,无声示意,南塘秋不甚明白,一脸迷惑不解,他直接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腕子,轻轻拉了拉她,又伸出闲置的那只手,伸出细长的食指,复又点了点远处,示意让她跟他过去,他隔着一层粗布,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并不让人觉得冒犯,相反还让人心绪宁静,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