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得知解蔷追上来了,只好丢车保帅,果断地冲出车厢,先是一脚把车夫踹飞,趁机窜进林子里,走时还顺手在马背上划了一刀。
痛苦的马嘶声让康安头胀,他一路摇晃着,扶不住车窗,车夫又不在了,车帘翻飞时,死鹰崖越来越近。
解蔷怒意腾升,只能先去救下往崖头去的马车。
车厢里一片凌乱,康安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心中有千万只蝗虫杂乱无章,呼啸而过。
一只手把他扯出车厢外,颠簸中,解蔷只好将他甩到地上,想着术牛和呼图会追上来寻他,便头也不回的跟着蒙面人钻进了林子。
康安清净下来后,马车不见了,车夫倒在树下不省人事,身后是死鹰崖的风,猎猎的吹。
四周没有人,没有马,他靠坐在树下,平复内心紊乱的心跳。
嗒嗒蹄声和金属声从林子里传来,渐行渐近——
康安紧张地吞咽,嗓子十分不适。
一匹威风凛凛的高头战马窜出林子,浑身乌黑,身侧挎着弓箭,还有一把空的黑铁刀鞘。
“解蔷的马?”康安认得这一匹骏马,第一次见它还是在五年之前。
是解蔷救的他,只有马回来了,解蔷去哪儿了?
解二爷甩着响鼻,朝他过来。
根据二爷的方向,解蔷应该是追着蒙面人进了林子,那么解二爷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解蔷出事了?
他的人还没有到,这么长时间还没找到这里,只能说是被人拦截到了。
解蔷一定有危险,他要不要去救?
解二爷在离康安不远处的地方吃着草补充体力,康安挣扎着,犹豫不前。
林深处,满树满地暗箭残器,秋风低回,擦过箭身的血渍,地上的枯叶轻飘飘升又落,展开处是一抹难以察觉的血色。
这样的血迹滴了一路,尽头处,解蔷扶着树躬身停下。
按这条路走下去,就该出太康管辖的范围了,又不是驿道,也不知会遇上什么其它危险。
好在南旗时常会钻这片丛林,这座山没有什么攻击性很强的野兽。
那蒙面人尽然留有后手,解蔷回头怒视那一堆杀她的冷箭,啐了一句,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日头正好,风和日丽,只是四野无人,来得匆忙,解蔷也没有办法处理腰间的伤口。
这箭头上还涂了麻药。
解蔷已经站不稳了,她颤颤巍巍地靠着树坐下,缓一波稳住伤势。
但愿身后的援兵没有忘了她。
时间在解蔷心里仿佛凝滞,就连天边的那一抹云都没有动过。
风也停了,白日收拢光芒进了云层深处,林子里凉下来,解蔷流血不少,浑身发冷。
意识也在消失,解蔷还是没有等到那太阳再次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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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干木头爆燃的声音,在黑暗中很突兀,让人警觉。
解蔷睁眼,却是另一种黑暗。她被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微弱的火光隐约的在前方某个大致范围内跳动。
解蔷不说话,只是把靠躺的姿势调整了一下,端正地坐起来。
“醒了?”这个男人的声音很陌生,她从来没有听过,也不是太康城的口音。
解蔷不答,偏头,想通过那模糊的一点轮廓辨认对方。
那个陌生人哼笑一声,“哐当”往火堆里又填了一把柴。
身上黏黏的,湿漉漉的感觉,靠着的地方像石壁,解蔷鞋底前后碾几下,有细砂。
鼻翼掀动,空气里有潮湿的草味,还有发霉的苔癣异味很特殊,很难闻。
向后捆住的手指在身后的地面划一道,很冷,很脏,有干草屑。
解蔷在男子等待的目光中开口问:“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那男子低笑,语气无奈:“半天就问出这个?”
不需要旁人查看,解蔷自己也能明显的感觉到舌苔厚了。
这是失去意识多久了?
“哦,野人。”解蔷没有接他的嘲笑,又问,“几个人?”
那个男人发现了解蔷的特别之处,就是嘴巴厉害,不慌不忙地在找自己的主场,总有一处可以让自己不处于下风。
还真是要强。
“这里只有你我,并且没有人能找到这里,高兴吗?”男人的脚步声靠近,他往解蔷的位置挪动着。
解蔷嘴角熟练地勾出一抹嘲讽:“原来还是个没爹没娘的野人,当了多少年孤儿了?高兴吗?”
那个人不生气,反倒是被解蔷逗笑了。
空气里水分充沛,地上的砂石也带着潮气,背后靠着的是岩石,解蔷说话的时候,听得见混在原声里的回响,这样一个潮湿的山洞,大概是在南旗往南的山涧里,从北向南,地势越低,流经城南城西的那条河,会穿过一条山涧,距离南旗大营半天的马速。
这会儿应该到半夜了,她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只有面前的一小堆篝火噼啪作响。
随后,解蔷又听到了竹节爆炸的声音,南旗有竹子的地方其实不多,除了南旗大营之外,最多竹子的地方已经偏东了,而那条山涧就是东西走向的,她应该快要到东旗的地盘,不过依然遥远,再偏一点,他们就该出太康的京辖区了。
靠在岩壁上,解蔷侧耳听到一阵沉重脚步声,按她的经验来猜测十有八九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轻甲小队。
“主人!他们来了。”远处窸窸窣窣,解蔷疑问谁来了,敌人还是友军?
又听那个绑了她的男人心情愉悦地说:“哦?你们几个在这里看着她,你们两个随我走。”
吩咐完毕,解蔷认为这是个机会。
她耳聪目明,听见那个人声音越来越远:“解蔷耳力不错,我们再走远点。”
不管是不是为了诈她,兵行险招,解蔷出手毫不犹豫,当机立断靠着听觉判断敌人的位置,腿上全力迸发,生生扯断了捆缚双脚的绳子,在听到破风的声音后,蒙住的双眼迎上枪尖,赶着送死一样,吓愣了看守她的武士。
刃端的锋芒划破了蒙眼的黑布,也削断了解蔷左眼上方的浓眉。
不短的血痕划过了她的额角,和旧疤连成一个倾斜的“十”字。
这一切都不会对解蔷造成影响,她背着手,从后面刺来的枪尖恰巧撞上了绳索,解蔷无敌了。
身上没有兵器,不知道二爷有没有跑出去喊人。
打斗中,外面的脚步靠近,解蔷冲出洞外,竹叶堆叠,满地苍黄,沙沙的脚步声难以掩盖,手中的枪刺破最后一个欺上来的敌人的咽喉。
这时一记狠辣的扫腿势不可挡,将解蔷踢翻弹到洞外的山体上,解蔷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背全都麻了。
石子泥沙簌簌滚落,她起身是时候听到了树枝折断的声音,还没等她起身站稳,来人又是一脚,把解蔷重新钉回来山体上。
毛刺的树枝断面直直的插在了解蔷背后的皮肉,再随着她的动作一拉,皮开肉绽,碎木削埋进了伤口中,疼到解蔷眼前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