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台有一个架在空中可旋转的粗杆,就像井上打水的工具,可以从一楼送水上来。
一个屁股蹲儿在架子下一拱一拱的,便是在修缮的絮儿。
管家闷咳嗽一声,惊到了专心修理的小丫鬟:“诶呀——”
絮儿费劲巴拉地扭过头,露出了汗淋淋的额头,上面贴着机滤湿漉漉的碎发,她看见来人便知晓是王妃了,赶紧起身请安。
解蔷却先按住她:“不用,你干你的,不比理会我们,修缮好了和我的贴身丫鬟说一声。”
借着这当口,解蔷指着还南介绍:“这是我的丫鬟,叫还南,以后有事和她说。”
三个人皆称:“是,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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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蔷从解府带来的嫁妆都在仓库里放着,随身带着的三个箱子是她平时房里离不开的衣物之类。
“衣柜里已经给王妃补齐了,”老管家让丫鬟们带着解蔷和邱琳去检查,“都是宫里给添置的,日后出席宴会和节日庆典时,可在里面挑选符合礼节的衣裳。”
果然,没有一套是解蔷爱穿的:“这些衣服要是在解府,是要拿来压箱底积灰,被老鼠咬的。”
邱琳撞了解蔷一下:“都是御赐的,不可胡说。”
“我没胡说!”解蔷死守她最后的倔强,却还是收了祸口,也关上了衣柜的门,“我的东西你们都不许动,要怎么做先问过还南,她是我的人,谁要是欺负她得话,就都不用留了。”
那三个王府的丫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要管家出面说话:“这是自然,王爷既然说了霄汉阁是您的了,那这里的主子自然是您才对。”
那三个丫鬟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连忙称是。
三楼是书房,就是个摆设,解蔷也不想上去看了,她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吹着风,嗅到了不远处桂子林飘来的花香,远处高楼不少,却不是王府内的。
邱琳走到她身边,同她待在一处:“那里是王府的桂子林,很大一片,芯里最红那一簇是丹桂,银桂和金桂错落着栽种的,此外还有四季都有开的桂树。”
“说起桂树,”邱琳想到康念给她的花笺,“公主不是今日在落英园摆了三秋宴,我听闻她邀请了你去的。”
“嗯,我今天早上去了落英园,那里种着金桂。”解蔷不识品种,只是听见康安说的,便记下了,“你怎么没有去,你们是表亲,公主不会不约上你的吧。”
邱琳不太在意这个:“昨天来王府参加你们的大婚时,她把花笺递给我了,只是没想到今日太子早早遣人来与我说这事,于是我就把花笺给了族里的另一个姑娘了。”
解蔷微微蜷缩着肩膀,双臂搭上木栏,下巴搭在交叠的小臂上,听邱琳又说:“早知道小安表舅会去上演一出如胶似漆寸步不离的深情戏码,说什么我都该去瞧瞧,你是不知道,着消息传得有多快。而且表舅这个人,平日里古怪的很,都好久没那么闹腾过了。”
“你还要他怎么闹腾?”解蔷想起康安往日种种一个头两个大,一会儿嘴巴上损两句,一会儿刺激人打架斗殴,一会儿又把自己的病不当回事儿,都替他活着累,“翻天么?龙泉军回了太康城,我看他不久就可以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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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汉阁占地也不小了,一排小厨房,一排库房和丫鬟们的小房,院里有一口井,正门前的平地铺着平整的青石板,其余四周都是植被。
除了管家让人移植进来的名株,别的都是自生自长,爬墙爬树的藤蔓张牙舞爪,虽然已经开始枯萎,却可长势野蛮肆意,丫鬟们隔三差五的会进行修剪,让它们不至于那么野蛮放肆。
“这......”邱琳踩在草地上,看着匍匐缠绕的藤蔓。“这里怎么什么都有啊?”
“南瓜藤啊,应该是土里带来的吧,长得很快的。”解蔷认花不行,认菜还是可以的,“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你这表舅不是什么野茶不管能不能喝都往王府带么?”
邱琳笑过,又与解蔷分享康安的生活:“确实,其实有些都不能叫茶。康安每次进山,见到那些闻着合他口味的花花草草都会让人弄些回来,一些制成茶,一些种在府里。”
康安之所以会有这些在大家眼里很奇怪小爱好,都是跟他的父王,老明王学的。
老明王总说西北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在回京述职的途中,遇到什么好看的花草都想带回王府里种,甚至连藤蔓都不放过。
正说着,身后传来阿言的声音:“王妃——大小姐——,吃饭了——”
阿言站在石板平地上,等候着他心目中的两位女战神。
午饭是酸菜鱼,康安难得嘴角上扬。
“老解,怎么不吃鱼?”太子一说,邱琳才发现,解蔷吃黄花菜炖牛菜,吃辣子白菜,吃虾米摊鸡蛋,就是不吃酸菜鱼。
解蔷咬咬筷子:“不爱吃。”
康安耷拉着嘴角,满脸写着不满意。
酸菜鱼哪里不好吃了?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吃酸菜鱼?为什么解蔷老是和他对着干?
解蔷吃饭快,风卷云残的扫荡了一番,最后一口米饭入腹,搁下了碗筷:“诸位慢用。”
邱琳睁大了眼睛,望了望解蔷空荡赶紧的碗,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半碗米饭:“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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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蔷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桂子林,火气平息的不少。来都来了,不如转转。
林间花香馥郁,树与树之间没有靠得太近,小路也是一块块石板铺设而成,在霄汉阁上眺望时,还不觉得这林子大。
前方的桂花要比方才观赏的要深一个颜色,金黄偏红,丹桂的丹就是说这个颜色了。还挺好看的,没有金桂的颜色耀眼,也比四季桂的浅色更有存在感,是很舒服的色泽。
林间的石板路到了尽头,连接上一块面积不小的圆台,这圆台打造得像个擂台一样,但规模不是擂台可以比拟的。
她拾阶而上,这排场果然很大,十八般武器陈列两侧,一只大鼓竖着搁置在木架上,定了圆台的正位。
居然还有人在这里看场,打扫的小厮见她走过来,身上的墨绿武袍乃是太康著名的中山营特定款式,但凡有点眼见的都能猜到来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