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相信那么个万中无一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他不愿意相信,区嗣辰更加不愿意相信,可是她的那张脸,身上的所有东西无不证明她就是辰王妃,她就是农景茵。
皇后沈锦姩至今还关押在辰王府的地牢,如今却已是疯疯癫癫不成人样,当时她以农景茵身上的蛊毒作为威胁,要求区嗣辰放她一马。以农景茵对区嗣辰的重要性,倘若她还好好的活在辰王府,他还会放沈锦姩一马,可是已经晚了,找到人时已发现五脏六腑具损,显然是经不住蛊毒的侵蚀薨逝的。
区嗣辰抱着那冰冷的身体关闭在房内足足呆了三天,他承载着巨大的痛苦与绝望,再出门时已是一昔之间满头青丝变白发。
“去年的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他好听的声音再度轻轻响起,音量不大,却足够清晰,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却也不见半点起伏、不见一丝生气。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眉心紧蹙,神色里终于有隐忍不去的忧伤。
褚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看着他眉间游丝般的伤痛渐明渐暗,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今日在外碰见农宰相府中的二公子,他回来了。”
区嗣辰闻言低眉,敛去双眼之中的伤痛,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道:“他是为她回来的。”原来活的那么潇洒的一个男子,也会被尘世羁绊住了。
在农景茵出葬的那天,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二舅子,从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样子也得知定是从大老远马不停蹄赶来的。那样的一个男子,就连骨子里都透着伤痛,同为男子的他,那是一份怎样的伤痛,怎会不明白!
那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足足打了他十多拳,几乎每一拳都出尽了狠力,可皮肉之痛算什么,再痛也仍旧抵不过心里的那份伤痛。他一声声撕心揭肺的质问仿佛一根长针猛地刺过心头,他质问他:你把我的三妹丢到哪里去了?
褚玄看着区嗣辰的脸色有些担忧,他清楚地明白他的用心良苦、明白他此刻所受的伤痛,却不能真正为他做些什么。于是不好做声,只沉默地看着他。
区嗣辰抬起头来,眉间有竭力压制的伤痛,却笑意撩人地扬起唇角。“我总觉得她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我们一直找不到她而已。”
“狐狸,你疯了?她已经死了。”褚玄微微拧眉,轻喝道:“她已经死了,你忘了吗?她是你亲手埋葬的,她的身上也一一检查过了,并没有一丝易容的痕迹。就算再如何不相信,可这些都是不可泯灭的事实,你必须学着接受。”他狠下心来把话说完,想要再说什么,终究不忍心再次开口。
区嗣辰沉吟半晌,复又缓缓抬头,皎洁的面容在金色阳光下越发清冷苍白,他双手捂在自己的胸前,有些哽咽,“你知道吗?我的这颗心还没有死,它还在跳动着,我能感觉到她存活的气息,我能感觉到……真的,她一定还活着,可是……”他轻轻呵出胸中郁结之气,双手不自觉地拽紧,可是这样虚幻的想象就连他自己也难以信服。
看着他此时微微泛白的脸色,褚玄满心苦涩,叹了口气,沉默不语。就因为这样他才会陷入至此,无可自拔!
蓦地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仿佛不过转眼的时光,一片寂静就此蔓延开来。
片刻过后,那个方才还一脸寂寥的男子忽地笑靥生光,贴到区嗣辰身旁,“狐狸,今日本公子就当一次冤大头,大大方方请你这个……失意的男子好吃好喝一回,如何?”
区嗣辰听了,神情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略微僵硬的身影也渐渐软了下来,他依旧背靠着石柱,却笑道:“不必了。”
褚玄偏着头,直直的看着他,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给你宰你还不宰,本公子可是难得大方一回,你倒不领情。
区嗣辰摇了摇头,唇边是一抹复杂难辩的轻柔笑意,“我想一个人去一个地方。”或许那里还能找到她的一丝气息。
三月和煦的阳光,此刻正温柔地撒在这个邀月皇朝之国都上。
一辆小巧的马车停靠在国都城门口,片刻间便见一双纤纤素手掀起蓝底白花的帘子,探出一张女子俏丽嫣然的脸,她拎起白色衣裙,然后手脚利索地跳到车厢外。
这位女子正是日月兮。她此时已换回女子装扮,一身白衣清逸飘然,秀发随意绾起,而脸小却依旧是易容时的样子。
身侧的绿柳紫桐、艳杏湘桃次第掠过,她贪婪地深吸一大口气。好香!没想到三月邀月国国都的春色烟景竟是艳冶如斯,不负她千里迢迢走这一遭。
还好没被那两个侍卫逮到,否则就要成为遗憾了,她暗叹,一面得意地看着国都道上的景致。她笑意璀璨,胸口像是有些什么正在蠢蠢欲动。她内心狂呼着,邀月国,我来了!
大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日月兮一路缓缓走过,本来说好来了邀月就去找景轩的,可惜都忘记问他家在哪里,国都这么大她要去哪里找呀?此时她只想找一间客栈,好好梳洗一下,然后再找一家美食店慰劳一下她的五脏庙。
忽地大街上从远处传来一阵鞭炮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近,震耳欲聋。所有在街上游玩的行人,此时纷纷散在道路的两旁,中间留出一条很宽敞的大道出来。紧接着迎亲队伍在锣鼓声里,浩浩荡荡随之而来。
沿途人潮似海,喧闹纷纷。日月兮站在一角落里探头远望,暗自惊叹,好壮大的迎亲退伍啊!她目光追随而去,想想应该是哪位很有权势的达官贵人娶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