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的衣饰打扮比在唐国公府时华丽高贵许多，已经从一个种花的小丫鬟变成了**宠妃。原来丰润粉嫩有些毛茸茸的少女脸颊现在已经瘦削，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秀美玲珑，同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唯一不变的就是腰间、脚腕系着的银质铃铛。听到这些铃铛响，我就知道小棠还是小棠，不是什么董妃。
“今天是董妃娘娘的大好日子，您不在栖凤阁陪父皇宴饮，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皇上被前朝请去议事去了，他走了，我们还宴饮什么，也就散了。我看这里水好景美，就过来坐坐，怎么太子爷不乐意吗？”
“不，不。董妃也是我的庶母，儿臣理应尊敬。既然您喜欢这里的风景，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太子慢走。这位姑娘就留下来陪本宫说说话吧。”小棠上前拉住我的手，把我拖离了太子身边。
“不行，”太子脱口而出，说出来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忙补充道：“这个丫头不懂事，留在这儿伺候董妃怕会有不周到的地方。”
“没关系，我这里这么多宫女，还用不到她来服侍，我只是同她说说话。太子不会连这点事都不许吧？”
“不敢，不敢。凝曦，那你就陪董妃在这里说会儿话就是了。”
“我应该有许多话同她说，只怕今晚她要留宿宫中了。”
“董妃，”太子脸上的笑容隐去，变得面无表情起来。“你不过只是受父皇一时宠爱，但你也要知道，这什么也不能代表。就算是在**里，也还不是你说了算。”
“就算不是我说了算，也不至于连这个权力都没有吧？”
“很抱歉，没有。”李建成淡淡的拒绝到。
“你！”小棠有些生气，我拍了拍她的肩。
“殿下，我同董妃说会儿话就随你回去。”
李建成既然已经同我开诚布公的说了他对李世民的阴谋，就早已计划好了把我带走，说什么都没用。
虽然我不知道小棠怎么入宫当了妃子，但听刚才太子同她的对话，也是完全不把小棠放在眼里的。何苦又连累她。
“凝曦你知道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说完话会有人带你回东宫的。还有，我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样。我能让你进宫，就不会轻易放你出去。现在秦王出征在外，他府中可还有妻子孩儿。他们的命也许就握在你手里了。”
“你先走吧，我答应同你走就不会反悔。你不必用王妃和世子的命来威胁我。你要是敢伤他们一根汗毛，秦王回来一定烧了你的东宫！”
李建成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对我后面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和小棠比，我更不被他放在眼里。
“曦姐姐。”太子一走，小棠便亲热的握起我的手，眼眶红了起来。
“小棠！真的是你！秦王跟我说你回家乡去了，可怎么就入宫当了妃子呢？”
小棠闻言眼泪淌了下来，“曦姐姐，你好吗？秦王……他好吗？”
“我很好，他也很好。你放心。”
“我听皇上说秦王同王妃已经有了孩子？”
“是，已经满月了。长的同他母亲很像，是个漂亮宝宝。”
“满月了啊。”小棠很有感触似的说。“那你同秦王呢？你嫁给他了吗？”
“还没有。哪那么容易。小棠，你还是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吧。”
“曦姐姐，你先坐。我慢慢跟你说。”小棠拉着我坐下，她的手
还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我的本名并不叫小棠，我叫玉罕儿。”
“玉罕儿？你真的是少数民族？”第一次见小棠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的长相很像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原来她真的是。
小棠点点头。“我的爹爹是滇中永昌地的白蛮王。在我很小的时候唐国公，也就是现在的皇上游历滇中，认识了我爹爹，两个人成了知交好友。我小时体弱多病，族中的巫医说若养在本族中，我必然无法顺利长大成人，只有送到外族人家中才能保平安。”
“所以你爹爹就把你送给了唐国公？”
“也不能说是送。爹爹只是让我随唐国公回到中土，住在他府上。巫医说我不要娇养才好，少年时供人仆役长大了才能扭转命数。但唐国公同我爹是好友，不愿让我在他府中为奴为婢。我们白蛮族人都擅长调理花草，所以到了唐国公府我就帮他们料理园中的牡丹花，做了个伺候花朵的雅婢。不过说起来也很神奇，到了唐国公府之后我确实很好生病了。”
“哇，小棠，没想到你的来历这么复杂。那后来呢？你怎么突然回家乡去了呢？”
“我已经到了及荊之年，长大成人。所以爹爹来信希望我可以回去。”
“你已经在这里住这么久了，舍得回家吗？”
“当然不舍得，秦王一直对我很好。而且我又认识了曦姐姐，更舍不得回去了。这里已经算是我的第二故乡了。但滇中是我的出生地，我爹爹，我娘都在那里。我做梦都会梦到那里的山泉、茶花和明月。就像我再喜欢牡丹，但也时时刻刻记挂着家中门廊上的山茶。”
小棠的话倒勾起了我的思乡之情，让我格外难过起来。穿越回来的日子里我没有一日是踏实入睡的，总觉得自己一直只是个漂泊异乡的过客罢了。再好的紫檀玉床都不如家中一米五宽的小木床能让人安睡。
“所以我就回到了家乡。我准备回去的时候秦王正带兵在外征战，我都没有跟他告别。不过，不告别也好，免得我舍不得离开。”说到这小棠擦了擦淌到两腮边的眼泪。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本也以为我回到家乡之后，就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可没想到滇中起了变故。建宁的乌蛮族叛乱，攻入永昌，杀死了我爹爹，自立为王。从此滇中就只有乌蛮王了。”
“你入宫做唐国公的妃子难道是为了复国？”
“曦姐姐，你猜对了。我是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要想替爹爹报仇，只能借他人之手。可这个忙太大，没人会白帮的，我什么都没有，唯一可以用来交换的只有自己。”
“你不是说唐国公同你爹爹是知交好友吗？他竟不愿帮你？”
小棠冷笑一声，“曦姐姐，我以为太子已经让你看明白了世情冷暖，人心势力，怎么还会问这种问题？唐国公当初同我爹爹交好，不过是看中他在西南区的势力，想要拉拢他。现在我爹爹死了，想找他出兵帮我们复国可没那么容易。所以我提出交换条件，只要唐国公出兵助我哥哥复国，做回蛮王，一来滇中白蛮国今后就臣服大唐，听候差遣。二来白蛮公主入宫为妃，同大唐结为秦晋之好。”
“你就是这样到了宫里？”
“是。”
“秦王知道这件事吗？”
小棠摇摇头，“就让他以为我只是回家去好了。曦姐姐，如果不是你今日入宫，应该也没人知道新得皇上宠爱的董妃就是小棠。只可惜，我就算位尊至皇妃，也还是无力帮你。我以为你同秦王早已在一起了，没想到……”
“没想到我也是被人握于鼓掌，丝毫做不得主是不是？小棠，你不用为我担心，也不必为我得罪太子，得罪他就是得罪皇上。你还要靠他出兵帮你复国呐。太子也是想利用我对付秦王，我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就算同他回东宫，他也不能怎么样。只是你能不能找人出宫带个信儿给雁奴，告诉她我在哪？让她放心就是。”
“好，这个忙我还是可以帮的。只是……”
“姑娘，你该同我们回去了。晚了太子殿下要责怪了。”守在水榭回廊一头的两个侍卫过来说道，他俩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我看了他俩一眼，发现自己也不能怎么样，只能翻了个白眼表示愤怒。还是乖乖起身。
“小棠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小棠俯身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太子要想对你不利，你就马上派人送信给我。”
我拍拍小棠的肩膀，笑笑，“小棠你也忒傻了些，我这摆明了是被人软禁，就算是有了危险，哪里还能送出信来？”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这是小棠最喜欢听的西南嫁歌，同她的命运一样哀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