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王距离箕关一百二十里,安邑距离箕关两百三十多里,所以屈蒙赶到箕关时,袁绍才刚刚知道文丑被擒的消息。
真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时间差。
典韦在洛阳时见过屈蒙几面,所以认得屈蒙,当他得知屈蒙的来意之后,便说道:“这种弯弯绕的事情,某实在不擅长,一切全凭屈参赞布置,但有所需,某一定全力支持!”
屈蒙看着眼前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头,壮了一圈的典韦,心想这个大家伙看似粗笨,倒也不是桀骜不驯之人,看来不用自己多费口舌。
“典都尉,现在就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屈参赞只管吩咐。”
屈蒙便让典韦弯下腰来,将耳朵凑近自己嘴边,轻声交待了一番。典韦听过之后,眨巴几下眼睛,自语道:“真是怕了你们这些读书人,一个个脑子里面全都装着弯弯绕。”
当日夜里,典韦让火头兵备下几样下酒菜,送往关押文丑的地方,他本人则一手托着一个硕大酒坛,跟在火头兵后面,一起走了进来。
文丑被看押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所以这次进了囚房之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坐在床榻上默默地生闷气,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典韦走进来时,文丑有些诧异,他缓缓站起身来,盯着典韦说道:“阴险之人,还敢来见我!”
典韦不理文丑,将两个酒坛子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地坐下,然后拍开一个酒坛的泥封,给自己倒上一碗烈酒,美滋滋地一饮而尽。
“文将军,这都过去几天了,你还在生闷气呢?你说我是阴险之人,我倒要问一问你我是哪里阴险了?”
“哼,那日阵前斗将,你故意用语言激怒于我,然后用戟伤了我的战马,再趁着我在马背上无法控制时将我掀翻到地方,这不是阴险的手段又是什么?你若是光明磊落之人,就该堂堂正正地与我比拼,怎会对我的战马下手!”
典韦握着自己砂钵般大的拳头,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说道: “行呀,既然文将军想要堂堂正正打上一场,那就等我觅得一匹好马之后,再与你一战!或者,你我都不骑马,现在再打一场?”
文丑被典韦这话噎的不吭声了。等文丑找到一匹可以驮动他的巨型战马,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可如果不骑战马,两人进行步战的话,文丑现在还真没有信心能够赢得了典韦。前几日两人比斗时,虽然典韦出其不意地对文丑的战马下手,可如果不是膂力大到惊人,又如何能够将发狂的战马掀翻在地上。
典韦招呼文丑说:“你也别戳在那里郁闷了,在阵前输给我其实你也不算冤枉,我告诉你一件事情,等你听过之后,一定会把气消了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坐下来陪我喝几碗?”
文丑两天没吃东西,这会肚子里确实饿的发慌,加之见到典韦大吃大嚼的样子,说明酒菜里面不会有毒,他便拉着脸坐在了典韦的对面,埋头猛吃起来。
“我叫典韦,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可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又怎么回到箕关来,你一定不知道吧?”
“哼,箕关不过一座小小关隘而已,像你这样的守关都尉天下不知有多少,我怎么会知道你是什么出身,之前干过什么。”
“嘿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当上箕关都尉之前,是陈留太守张邈麾下的掌旗官,因为我天生膂力过人,正好掌旗。张太守在兖州兵败之后,我便跟着他逃到了洛阳,结果在洛阳遇到了一位英雄好汉,然后这个人便将我的命运改变了。”
文丑懒得搭理絮叨没完的典韦,继续埋头苦吃。
“说起这位英雄好好,你可是熟悉的很!”
“什么?我熟悉?”文丑停下撕鸡腿的动作,有些愕然。
“对呀,他叫赵云,你不会告诉我你不认识他吧?”
吧嗒,文丑手中抓着的半只鸡腿掉在了桌子上。
“你胡说八道!赵子龙明明在幽州西线坐镇,怎么可能出现在洛阳!”文丑再也顾不得吃喝,就差揪着典韦的衣领大吼了。
典韦抹了一把文丑飞溅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叹气说道:“我就知道,一提赵将军的名字,你肯定会激动。不就是当初败给他了么,别说是你了,我在洛阳的时候,也败在他的手下,要不然谁愿意跑到箕关这鬼地方,洛阳城里好酒好肉的多舒坦!”
“你是怎么败给赵子龙的?”不知道为何,当文丑听到典韦亲口说出自己也曾败给赵云时,心里原本郁闷的感觉忽然减轻了许多。或许,这便是同病相怜?
典韦于是将自己在洛阳时与赵云比斗的情形毫无隐瞒地告诉了文丑,文丑听得乐不可支,居然与典韦连着干了好几碗酒。
渐渐地文丑有了醉意,只听他对典韦抱怨说道:“唉,说起来我的命可真苦,先是在战场上遇到了太史子义这个怪物,当时他也是声名不显,结果我在乱军之中被他所伤,然后做了俘虏。后来,我镇守白登的时候,因为受不得城外赵子龙搦战,于是出城与他一较高低,结果又被赵子龙所擒,第二次当了俘虏。这次我奉命攻打河内张杨,本以为区区一个箕关守将,又是无名之辈,怎么也不会输,结果又遇到你这样的怪物。唉……,我的名声现在算是彻底被你毁了。”
典韦安慰文丑说道:“其实名声这东西也没啥,今天丢光了,明天还能想办法挣回来,你想想看,天下之大,又有几个能够赢得了你的?只要你今后再不跟人斗将,再打上几场胜仗,这名声不就回来了嘛!”
“你莫要劝我,败了就是败了,上次我被困于高柳大半年,袁本初就没有为我做半点事情,到了最后还是子龙将军将我释放。这次我被你擒住,估计他更不会派人来交涉了。”
“摊上袁本初这样一个好面子的主公,你就认命吧。你现在呆在我这里,好酒好肉地也不算亏,箕关之外你那些部属们只怕日子不好过呀!特别是你那个手下,叫什么来着?”
“他叫郝昭,字伯道,是我文某在并州之后结识的最好的一个兄弟。”文丑大着舌头告诉典韦。
“对,就说你这好兄弟郝昭,他现在的处境肯定大大的不妙。你想想看,是他挑唆我与你斗将的,结果你被我擒回了箕关,袁绍会怎么处置他?你再想想,如果郝昭被袁绍解决了,而我们现在又是敌手,肯定不能把你放回去,你在河西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那支部队,岂不是要落入别人手中?”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郝兄弟替我受过!我现在就写一封信给袁本初解释清楚,让他不要为难郝昭,还请典都尉派人替我送往军中。”
“文将军,我看你是喝醉了,怎么想的出这么糊涂的主意。如果袁绍有意要收编你的部队,一定需要找个借口,而郝昭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就算你写了这封信,袁绍也未必就能放过郝昭啊!”
“那我该怎么办?”文丑连酒也顾不得喝了,在囚房内急的团团转。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你只要给郝昭写一封信,告诉他部队从此归他调遣,无论他做什么事情,你都不会怪他,他就有了自保的能力。”
“你是说让我将主将的位子让给他?”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郝昭一直跟在你身后打拼,在军中的威望仅次于你,只要你表态愿意将部队交给郝昭,相信你那支部队中的将士们应该不会为难郝昭的。”
“唉,罢了,如今我已是阶下囚,只要能帮郝兄弟一把,就算把部队交给他,我也无憾。”文丑彻底想开了,于是立即给郝昭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委托典韦派人给郝昭送去。
却说郝昭带着部队向西后撤二十里后,心中忐忑不安,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文丑竟然会在小小的箕关之下翻船。文丑的武艺,郝昭可是亲眼见识过多次。当初在西河那边跟当地的羌人部落作战时,文丑常常一马当先,杀的羌人抱头鼠窜,一仗下来,死在他枪下的作乱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像文丑这么勇猛的武将,郝昭也就见过颜良一人,至于赵云和太史慈等有名的将领,郝昭只是听说过,却未曾亲眼见识。
文丑被擒,使得郝昭想好的计策全都作废,如今他要面对的不仅是军中上万将士的质疑,更为严重的是,袁绍会如何处置他,如何处置文丑留下来的这近两万人马。
正当郝昭辗转难眠时,帐外有个郝氏同族的亲兵悄悄走了进来,俯身对郝昭说道:“大兄,有人从箕关那边而来,说是有文丑将军的书信,必须要亲自面呈于你。”
郝昭闻言,一咕噜从行军床铺上翻身站起来,急忙问道:“那人现在哪里?可曾接触过营内其他人?”
“那人在营外五里的一处山坳中藏着,我是在外面巡逻的时候无意之间撞到的,营内其他人尚未察觉。”
“切莫声张,立即带我去见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