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事情，龙丘沐宸再未提及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虽然凌羽也很想像现在这样，维持现状，就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一直停留。可是这样的平静，总让她心中有种不安。
前几日早晨，侍女小晴突然过来告诉凌羽，说主人让她沏壶茶拿过去。她心想这是一个好的机会，便将鬼药老怪给的药丸碾成了粉末放进去了一些。
沐宸没有怀疑，端起来直接便喝了进去。
“这是什么茶？”他的话语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和上次的一样，竹叶青。”
“只是竹叶青？”
“只是竹叶青。怎么，有什么问题？”凌羽的眼睛盯着他，看着他正细细品尝，生怕他察觉到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茶味道还不错，倒是让人心情放松了些。”说着，他慢慢将茶杯放至圆桌，道：“今后每日早上，你就沏了茶端过来吧。”
看样子，在他的眼中，她不仅仅是个杀手，还是个侍女。
她每日都会按时将茶水端送过去，当然，也会每天都偷偷的在茶里面放入一些药的粉末。
这日凌羽又按时去送茶，到了沐宸房间的门口，她敲了敲门，可是屋中却没有回应。她以为是沐宸没有听见，于是便使劲敲了敲门，结果还是没有回应。
“啪！”她突然听到屋内瓷器摔碎的声音，便顾不得那么多，急忙推门进去，看到沐宸满头大汗正趴在书桌上，表情痛苦。
“沐宸，你没事吧？”她上前扶起他，好让他靠在座椅上，见他用右手扶着头，便问：“你的头痛症又犯了？”
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整个身子都瘫在椅子上。
凌羽用尽全力将他拖到自己的后背上，好不容易才将他放倒在床上。还好旁边的水盆里有些水，她急忙将布打湿，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
“没事的，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她的嘴中不停嘀咕着。
“啊————”她如雪般的手背渗出鲜血来，顺着他的温唇，他的下巴，他的脖子一直往下。
她趴在床边，并没有将右手抽开，额头瞬间渗出了豌豆大的汗珠。她颤抖着嘴唇，左手抚着沐宸冰冷的额头，嘴里依旧念叨着：“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不知过了多久，沐宸才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才看到早已昏倒在自己身上的凌羽。她右手背上那鲜红的牙印，格外的刺眼。
每次头痛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似乎都会浮现出一些记忆的碎片。可每次一清醒过来，他又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会慢慢的向前伸出，就要触碰到她的脸颊。
就在此时，她突然间惊醒，沐宸的手急忙收了回来。
“不疼了吗？”她看到他似乎好了些，便舒了口气。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趴在沐宸的身上，急忙直起身来。
“你的头痛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最近经常会头痛，一次比一次严重。”
“那我明日请大夫过来。”
他没有应声，却是将目光放在了她那只右手上，带着质问的口气说道：“是我弄的？”
“嗯。”她拉了拉袖口，将伤口挡中。
“应该很疼，为什么不甩开我？”
“你头痛的厉害。况且这点痛不算什么，能帮你缓解疼痛就好。”
片刻的宁静。
“地上还有碎片，我去收拾一下。”凌羽突然想起打碎的花瓶还没有收拾，也为了避开这尴尬的场景，便退出卧房，到前厅去收拾。可是由于太着急，没有抓好瓷片，她的手指上又被划了一个口子。
凌羽还没来的及站起来，双手就被一把拽住。原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床上下来了，而且手中已经准备好了纱布，熟练的将她的伤口包扎好。
“这些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他的话语依旧冰冷，但是她能感受到一丝的温暖，仅这一丝，她也满足了。
夜已深，她传信给鬼药老怪在琉璃宫的后山上见面。
鬼药老怪一见到她，就蹦跳起来：“影丫头，好久不见啊？你怎么样？你的事情小鱼那丫头大概都跟我说了些？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帮忙什么的？你……”
凌羽无奈道：“好了，好了，老怪，我还好。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我脑子都快被你搅浑了。”
“你这丫头啊，就是总苦着自己。刚开始我觉得那小子还不错，对你也是有情有义。嘿，谁知道老怪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个小子分明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主！”老怪说着，气得直跺脚，胡子一甩一甩的，“现在好了，把你给害了。怎么样，要不要我下点毒，把那个蛇蝎的丫头和那个忘恩负义的男的给全毒死？”
“你还是先告诉我你配的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为什么他吃了以后非但不见好，反而会头痛，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今天我找大夫替他诊治了一下，大夫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怪沉思，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胡须，在原地打圈。过了一会，才突然说道：“老怪我配了这么多年药，虽说不是亲眼见他，可也不至于完全配错了药。他之所以头痛，可能正是因为记忆在恢复。”
“记忆在恢复，什么意思？”
“玉玦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替他治病，引起了他失忆的副作用，是因为他脑中的记忆在药物的刺激下受到了影响。但其实人脑子里的记忆是不可能完全抹去的，它有可能只是进入了深入睡眠的状态。而我的药，作用在于唤起他那块沉睡的记忆。每一次唤起，实际上都会对他的头部产生刺激，唤起的越多，疼痛也就越大。”
“他的记忆，只有通过这样的疼痛才能找回来吗？”
老怪犹豫了一下，道：“我没有办法替他直接诊治，所以这个我也无法确定啊。或许有其他的办法，或许没有其他的办法。哎哎哎，这个说不准啊，这……”
老怪后面的话，凌羽没有听下去。
为了唤起他的记忆，就要让他经受这样的疼痛吗？
可是他那样的表情，她不忍心再看到。因为每一次，她的心都如刀割。
如果你需要承受这样的痛，那么我宁愿你永远什么都不要记起。那么剩下的痛，我愿独自承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