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暴喝:“住手!”一支利箭擦着蒙面人的眼角飞了过去。蒙面人单手抓箭,一步跃出几丈外,逃得无影无踪。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铁蛋刚去搬来的救兵,朱棣,还有战鹰白狼赵猛薛刚贾世清,和一大队官兵。
“月儿,你没事吧?”朱棣紧张地问。“没事。”柳月瑶惊魂稍定。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力战战鹰白狼赵猛薛刚,以为就是顶尖高手了,没想到差一点提早去见了阎王爷,想想就害怕。
朱棣说道:“为防万一,以后不许你离开大营半步。”他咬牙切齿,“铁铉小贼,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战鹰,加强戒备,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济南城。”
柳月瑶问道:“王爷怎么知道是铁铉的人?”
“如果不是铁铉,谁会做出这种事?还是说月儿还有其他的仇人?”
“那倒没有。”其实想想也是,除了铁铉,谁会想要她柳月瑶的命呢?
朱棣招手叫过小兵铁蛋:“今天你立了大功,重重有赏。”
“谢王爷。”铁蛋有些紧张,红着脸捡起扔在地上的被子。
“等等。”柳月瑶说道,“箭怎么掉在了地上?”突然她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被子竟然能挡住箭。“铁蛋是吧?你把被子举起来,我再试试。”
“啊?”扑通一下,铁蛋吓得跌坐在了地上。柳月瑶笑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刚刚是你救了我,我不会害你的。”他让贾世清和铁蛋拉紧被子,自己搭弓射箭。噗的一下,箭头穿烂了被子。“不对呀,我刚才用的劲也不小,为什么没穿透?”柳月瑶又让他们松了松被子。没想到,这一次箭被弹到了地上。“有意思,”柳月瑶笑道,“原来松松垮垮的被子也能当盾牌,王爷,再打仗的时候用用?”朱棣点了点头,笑了。
中军帐外,燕王府的家丁朱平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唯唯诺诺的。
朱棣看到他,先是一愣,一边往大帐走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王府有事?”“回王爷的话,”朱平毕恭毕敬地跟在后边,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鞋尖,“王府一切都好,只是因为王爷离家太久,王妃挂念,特命小人过来看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战鹰接过来交给了朱棣。
“下去歇着吧。”朱棣头也不抬,把信扔到了桌子上。
朱平说道:“王妃命小人务必求王爷一句话。”“什么话?”“王妃问王爷,‘可好?’”“嗯,”朱棣拿起信来,捻了几下,说道,“回去告诉王妃,就说一切安好,勿念。”“是。”朱平答应着,下去歇息了。
夜半三更,柳月瑶睡得正香,猛然听到有动静,突地一下,她睁开双眼,正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举起匕首,冲着自己刺过来。
来不及多想,柳月瑶一下滚到地上,抓起短刀刺了过去。蒙面人也不躲闪,一脚踢在柳月瑶的手腕上。“啊”的一声,柳月瑶强忍住疼痛,握紧短刀,嗖地一下划向了蒙面人的脚腕,鲜血染红了她的手。
一声闷哼,蒙面人扑下来,匕首直指柳月瑶的心脏。柳月瑶就地十八滚,滚到帐篷门口,猛地一下冲了出去。
门口的王林听到动静,大喊着抓刺客,冲了进来,紧接着,贾世清也带着人冲了进来。蒙面人一看大事不好,扭头就跑。
“想跑?”唰的一下,柳月瑶把短刀扔了出去,蒙面人侧身躲过。只是他没料到,柳月瑶猛地一拽,短刀又飞了回来,顺带划了一下他的肩头。原来,自从接连两次短刀扔出去都没法再拿回来,柳月瑶就在她的短刀上系了绳子。
这时候,战鹰白狼赵猛薛刚也冲了进来,把蒙面人围在了中间。蒙面人左冲右突,处处下死手。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眼看跑不掉了,蒙面人手腕翻动,噗地一下抹了自己的脖子,鲜血如注,蒙面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贾世清揭开他的面纱,不由得一惊:“朱平?”
这时候朱棣也来了,他狠狠地往朱平的身上踢了两脚,命人拖了出去。
柳月瑶冷冷地看着他:“燕王爷,你最好是给我个解释。”
其实朱棣也是义愤填膺,他没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刺杀他最喜爱的女人,狂妄至极。“月儿,”他说道,“你不必担心,本王定然还你个公道。”
“不用了,”柳月瑶说道,“反正我也没死,公道不公道的,没那么重要,只要燕王爷回去把事情解释清楚就行。我柳月瑶一介村姑,不是她的敌人,没必要为了我下这么大的血本。”
“月儿,”朱棣说道,“你不是谁的敌人,你是本王最爱的女人。谁敢对你不利,本王定会让他付出双倍的代价。”
“爱?算了吧。”柳月瑶摇头说道,“我柳月瑶可不想做王室里的牺牲品。最是无情帝王家,你不知道吗?楚霸王是不忍,四面楚歌别虞姬,乌江自刎放乌骓,在他眼里,人,不如坐骑;汉武帝是多情,金屋藏娇怨年少,《长门赋》后不相闻,在他心中,情,只是儿戏;唐玄宗是痴心,三千宠爱于一身,渔阳鼙鼓饮长恨,在他看来,爱,可丢可弃;梁元帝……”
“月儿,”朱棣打断她的话说道,“光武帝独宠阴丽华一生一世,唐太宗深爱长孙皇后至死不渝。月儿,爱情的故事太多,有悲也有喜,可是他们不是你我。”
“打住,”柳月瑶说道,“是我把话带偏了,我给你道歉,不过你和我,没故事。”
“你不喜欢本王?是本王文不成还是武不就?或者是你嫌本王不够帅?”
扑哧,柳月瑶笑了:“九五之尊,论文论武,王爷自当天下第一。王爷,我问你,德州一战,看见我被袭击,你有心痛的感觉吗?没有吧?你紧张,你着急,甚至你可以愤怒,但是你没有心痛。
还记得我说过的彩礼吗?干将莫邪的剑,那是让人心痛的武器。
爱,是一种能让人心痛的感觉。很遗憾,王爷对我,没有,我对王爷,也没有。
就像上次,王爷被铁铉用计,差一点命丧城门,我也紧张,我也害怕,但是我没有心痛的感觉。所以说,咱们之间没有爱,做做朋友还是可以的。王爷你回家和你的王妃说一声,别在我身上费心了,我还想多活几天。”
其实柳月瑶也偷偷地试过,可是不管朱棣发生什么,她都没有那种心痛的感觉。不是喜欢英雄吗?看来喜欢真的是分两种,只有那种让人心痛的喜欢才是爱。
朱棣说道:“什么爱的心痛?你确定这世上真的有吗?本王可从没听说过。月儿,你要的相思迷恋呵护陪伴,本王都可以给你,这还不够的话,本王答应你,千里红妆,万里江山,就是本王给你的彩礼。至于清风,闪电,还有什么干将莫邪,月儿,那都是无稽之谈。对了,你不是一直想要纸甲吗?本王这就命人给你拿过来,你可以尽情地研究。”
“真的?”柳月瑶兴奋地问道,“你同意了?”
所谓的纸甲,就是用纸做的铠甲。一块一块五寸见方两寸来厚的一摞纸,用四个泡钉固定好,再一个一个连接而成的铠甲。
谁都知道,纸嘛,手戳就烂,水泡就废,而且还怕火,它怎么就能挡刀挡箭了?该不是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吧?铁片?还是黄铜?柳月瑶很想一探究竟。可是要了多少次,朱棣就是不给。他说军中就捡了那么一套,他自己还当宝贝似的藏着,说等到夺得天下,让兵工厂的人好好研究研究,他准备批量生产。
这么好?朱棣竟然舍得拿出来让自己研究?柳月瑶高兴坏了:“谢王爷。”
“不用谢,嫁给本王,只要你想要的,本王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你。”
“嘁,一套纸甲你就想套住我的终身?本姑娘没有那么傻。”
“纸甲你不想研究了?”
“嗯,不想了,折本的买卖,不干。”
“话可是你说的,”朱棣说道,“真要有那志气,你就永远别动本王的纸甲。只要你敢动,本王就立刻和你成亲,本王说到做到。”一甩袖子,朱棣气呼呼地走了。
回到中军帐,他叫战鹰:“割下朱平的头送回王府。”
“王爷,”战鹰担心,“这样做会不会不妥?王妃问起来该怎么说?”
“她还有脸问吗?”以前这种事也没少发生,王府里的女人莫名其妙死了的也不在少数,朱棣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认真追究过。可是柳月瑶,他不允许任何人动她一根手指头。
战鹰说道:“王爷,这件事透着古怪。如果真是王妃,派朱平来,不是把自己连累了吗?”
“那是她没想到会失手。”
朱棣一走,柳月瑶莫名地烦躁起来:“将我的军?哼,不就是一套纸甲吗?有什么了不起,我柳月瑶还就不上这个当了。”她叫王林,“赶紧的,把我的帐篷补补。”朱平是划烂了帐篷进来的,现在帐篷上有一个偌大的口子。
王林补着帐篷,柳月瑶一边看着,一边不停地走过来走过去,心里焦躁难受。“我柳月瑶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吗?”她指责王林,“磨磨蹭蹭的,你倒是快点缝。”
有件事她一直闹不明白,那套纸甲掂量着也不算很沉,里边应该没什么东西吧?不怕水又不怕火,难不成是桐油?盖房子的时候不也往木头上抹桐油吗?可又是什么让它变得那么坚硬能挡住箭的呢?柳月瑶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王林,”她说道,“问你个事儿,知道仓库在哪吗?”王林点了点头:“这么晚了,月儿夫人找仓库干什么?”“当然是偷东西了。”“偷东西?”王林被她吓了一跳,不自觉喊了起来。“嘘,小点声,一惊一乍的,你想让全军的人都知道吗?”“好,我小点声。月儿夫人,你想偷什么?”“纸甲。我想要,你帮不帮我?”“行,我帮。”王林点了点头。
所谓的仓库,就是几辆连在一起的马车。柳月瑶笑了:“还以为即便不是几间大房子,也该是几个大帐篷,怎么会是马车呢?”王林解释道:“行军打仗,装装卸卸的会增加不少麻烦,放到马车上,走的时候直接套上马就行了,方便,省事。月儿夫人,那两个守卫你打算怎么办?”“一人一个,打晕了他。”
“好嘞。”王林答应着,悄悄地摸到守卫身后,啪啪两掌,两个守卫应声倒地。
“不地道。”柳月瑶撇了撇嘴,“说好的一人一个,你倒好,全撂下了。”
马车上什么都有,粮食、草料、铁锹、大镐、锤子、兵器,……当他们掀开最后一个篷布的时候,柳月瑶差点笑出了声:“盔甲。”她快速地翻找着,刚把纸甲拿到手,突然过来一队巡逻兵,吓得她赶紧拉着王林猫腰躲了起来。
马车高,巡逻兵看了两眼,没发现异常,又踱着方步走远了。
还好没发现,柳月瑶拍了拍胸脯,长吁一口气。王林调侃道:“你有那么害怕吗?”“你不懂,这里边关乎着我的终身大事。”她高兴地抱着纸甲,在王林的掩护下,猫腰躲避着巡逻兵,悄悄地溜回了自己的营帐。
“哦~”一回到营帐,柳月瑶举着纸甲高兴地跳了起来,“哈哈,终于到手了。想要挟我?失算了吧?”
跳了一会儿,柳月瑶突然紧张起来:“不行,万一让朱棣发现了怎么办?”她偷偷的把纸甲藏在了褥子下面,然后把褥子铺平整,这才放心地躺在上面,眯上了眼。
中军帐里,朱棣不由得笑出了声,他问战鹰:“那些纸甲都处理了吗?”战鹰说道:“王爷放心,其余的都送回了王府,整个大营只此一套。”“好,明天一早,咱们捉贼捉赃。”
刚刚眯了一会,柳月瑶就躺不住了,拆纸甲简直就成了她的心病,她摸索着爬了起来。只是眼皮有点沉,她胡乱地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脑子。
刚把洗脸水泼到帐外,就看见一个小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到了近前一看,原来是铁蛋,脸红红的:“月……月儿夫人,外……外边有人找。”铁蛋的心怦怦乱跳,能和神仙姐姐说上话,是他铁蛋这辈子的荣耀,更何况一天之内竟然说了两次,足够他在大营里炫耀一阵子的了,甚至能炫耀一辈子也说不定。
“谁找我?”柳月瑶问道。
“不……不知道。”今晚铁蛋当值,营门外来了个人,说找月儿夫人,没等同伴明白过来,他就一溜烟的跑过来报信了,竟然忘了问明情况。“该不会又是刺客吧?”他有点担心了。
柳月瑶笑笑说道:“真要是刺客,你就再来报信,找人救我。”“好,好。”铁蛋忙不迭地答应着,原来自己的用处还真的很大。
走到门口,柳月瑶往外一看,见是岳青杨正靠在车上打盹,她想都没想,一转身,踮着脚尖就往回走。
“月儿。”岳青杨忙叫住了她。
也就三百几十里路,他竟然足足跑了七八个时辰,看起来晚上赶路就是慢。一路上没休息,他困马也乏,趁铁蛋进去通报的空,他扯了几把青草喂了马,就靠在车旁打起盹来。隐约中听到有人过来,他刚刚睁开眼,正看见柳月瑶转身往回走,心里不由得咯噔一沉:“月儿,见都不想见了吗?”
“哪有。”柳月瑶嘻嘻笑着,转回身说道,“天黑,没认出是三哥。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变化这么大的?没认出来也属正常。”
岳青杨的脸上写满了憔悴,挂满了疲惫,不过原本的满头银发,倒是见了不少黑,柳月瑶的心里竟然生出些许失落。
“那个,三哥,你有事吗?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昨晚睡得迟,现在还困着呢,我得补个觉。”说着,她忙转身,逃也似的就往回跑。
“月儿,”岳青杨说道,“中秋佳节,你不回家吗?”
原本岳青杨有一肚子的话要和柳月瑶说,一百一十天,整整一百一十天,他想她。醒也想,睡也想,饥也想,累也想,凉也想,热也想,伤也想,痛也想。她的一颦一笑,是他裹肚的佳肴,她的半嗔半喜,是他润喉的香羹。他想她,油煎火燎,剖心摘胆;他想她,五内俱崩,肝肠寸断。他想她,他想把他的想告诉她,可是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只成了一句,“中秋佳节,你不回家吗?”
“家?”柳月瑶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滚到了嘴边。她慢慢转身,“好,回家。”突然想起纸甲,她说道,“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月儿,”岳青杨忙叫住她,“你这一进去,还能再出来吗?”“对呀,”柳月瑶也吓了一跳,呆的久了,她竟然无视了朱棣的几十万大军。她在,几十万大军可以护她,可是她走,几十万大军能不拦她吗?“可是我的纸甲……算了。”她跳上了马车。
铁蛋默默地看着柳月瑶上了车,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很兴奋,他见到神仙了。一个白发仙翁,驾着马车,来接他的神仙姐姐,倏忽间,就都不见了。他们是去了天上了吗?听说那是神仙住的地方,很美,神仙姐姐也很美。她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突然,铁蛋猛的一下清醒了,大叫一声:“王爷,不好了。”一路飞奔到中军帐,没等通报就闯了进去,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哭着喊道:“神仙姐姐上天了,神仙姐姐再也不回来了。”
“神仙姐姐?上天?”朱棣拧着眉头注视着铁蛋,铁蛋哭着说道:“是月儿夫人,月儿夫人不见了。”“月儿?怎么回事?”朱棣猛地站了起来,一边问着一边就往柳月瑶的帐篷赶过去,人去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