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店里,翠枝翠云就跟了进来。她们俩刚哭过,眼睛红红的。看见柳月瑶,两个人忙拉住她的手说道:“你可回来了,陆姐姐让县太爷给抓走了,我们找不着个拿主意的。月瑶你点子多,快帮我们想想办法,救陆姐姐出来。”
“县太爷抓陆姐姐干什么?”大牛的事刚了结,陆锦又被抓,柳月瑶一个头两个大。
翠枝说道:“原来你真不知道?你刚才跑得急,把县太爷母亲的衣服扯烂了,春兰要我们赔她一模一样的,还要再绣上百子图。且不说那衣服料子咱县城里找不着,光是绣那百子图,一天两天也完不成,这不是难为人吗?陆姐姐想先扯块差不多的布做了衣服,等老太太过了七十大寿再绣百子图,春兰不干。就这样,僵持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后来,春兰和秋菊气呼呼地走了,再后来,县衙里来了官差,把陆姐姐给带走了。月瑶,这可怎么办啊?陆姐姐不会死吧?”说着说着,翠枝又哭了起来。
“等着,我这就去县衙,别再挨了打。”柳月瑶转身就往外跑,翠枝翠云跟着追了出来:“月瑶你等等,我们打听了,没挨打,一到县衙就给关起来了。”
“没过堂?”
“嗯。”翠枝翠云点了点头。
柳月瑶说道:“都这个时辰了,现在不过堂,今天就不会过堂了,先保住不挨打再说。你们回去吧,把门关好了别出来,剩下的事交给我。说到底,这是我惹出来的祸,不能让陆姐姐代我受过。”
晚上回到家里,柳月瑶这才想起忘了跟大牛要他家里的钥匙,她看着小马哥一脸的无奈:“今晚你就跟大哥他们挤挤吧。”小马哥一拍胸脯说道:“没问题,让我睡地上都行。”“哪能让你睡地上。这样吧,大牛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先回家歇几天,正好我这几天事儿也多,确实有些焦头烂额。”“别呀,师父,我明天上大牛那里去拿钥匙。你忙你就别管我,我自己练。”“不差这几天,就当是给你放假了。”“好吧。”马旺财不情愿地答应着,一个月回家一趟,他觉得有些太勤了。
夜半时分,等大家都睡熟了,柳月瑶悄悄地爬了起来。她一身黑衣劲装,捂了脸,蒙了头,只露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准备就绪,她别好短刀,轻轻地打开屋门,轻轻地抬脚迈过门槛,轻轻地回身带上屋门,轻轻地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听屋里依旧没有动静,这才飞奔到墙边,一跃而过。
山村的夜很静,远处偶尔一声狂叫,让人不寒而栗。柳月瑶知道,那是山里动物的声音。山高林密动物多,总有那不安分的,趁着夜色出来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然后再搞一些高级别上档次的破坏,就像她一样。
挨千刀的卢县令,扯坏了衣服都能把人下大狱,还有什么缺德事他不能干?当县令有特权吗?柳月瑶咬牙切齿,今晚她就让卢县令尝尝滥用权力的后果。
此时的县衙大门紧闭,柳月瑶轻轻推了推,像这种大门,门闩得用胳膊粗的大杠子,和它较劲,太耽误工夫。
大门西侧有个申明亭,白天的时候来去匆忙,竟然没注意到。亭上贴有榜文,光线太暗,柳月瑶看不清榜上的内容。不过即便能看清,她也懒得看。县衙本身就是为民做主伸张正义的地方,明面上的功课自然不会做得很差。
顺着东墙根,柳月瑶往前遛达着,时不时地侧耳倾听一下大墙内的动静,里边寂静无声。
“好,就是现在。”柳月瑶后退几步,目测了一下距离,快速跑到墙下,双手扶墙,双脚一蹬,噌噌噌,几下蹿到墙头上。
墙很宽,柳月瑶蹲在上边往里看,中间一条宽宽的甬道,连接到北端的月台。月台上去是大堂,白天柳月瑶进去过。里边有张公案,公案上有签筒,有笔架,还有砚台,纸。柳月瑶记得公案右边有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用黄绸包裹着的东西。她很好奇,能用黄绸包裹,显然与皇室有关,会是什么呢?既然今天晚上来了,她想探个究竟。
飞身而下,柳月瑶直冲大堂奔去。
大堂两侧是相向而列的东西厢房,东边三间,门头上分别写着吏房、户房、礼房,西边三间,门头上分别写着兵房、刑房、工房,这是六房日常处理公事的地方。
进入大堂,柳月瑶直奔公案而去,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着用黄绸包裹的东西。她暗自咬牙,白天摆晚上收,如此珍贵,能不贴身放吗?她准备办完正事,再探访一下内衙。
穿过大堂东边的月亮门,是一个小跨院,跨院里有几间正房,全都上着锁。柳月瑶掏出备好的锥子把锁打开,原来是库房。桌椅板凳,还有架子上堆着的户籍、土地册、文书、档案和书籍,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柳月瑶懒得细看。
西边是幕厅,卢县令办公的地方,里面有一些来往书信和文件。
监狱会在哪呢?柳月瑶不想这样一间一间的找下去。她翻身上了大堂的屋顶,举目四望,整个县衙漆黑一片,只有幕厅前边的跨院里,闪烁着微弱的光。柳月瑶踩着屋脊,向灯光飞去。
灯光是从一个窗户里泄露出来的。柳月瑶飞身落地,猫着腰,悄悄地向窗户底下摸过去,里边,两个衙役吃着佳肴喝着小酒聊得正欢。其中一个叫任良的说道:“我说马大哥,你在这里当差时间长,小弟听你的。你说今天这个女囚犯,咱动还是不动?你看这女囚犯,还有些姿色,不瞒大哥说,小弟我有些馋。”
“瞧你那点儿出息,哈喇子都流出来了。”马六说道,“这个,咱得再等等。”
“为什么?”
“还为什么?这不明摆着吗?又没过堂,万一碰上个烈的,一咬牙寻了短见,你我的小命还能保得住吗?再等等,过了堂定了罪,到那时候再动手也不迟。等咱哥俩享受完了,她愿死就死吧,县太爷问起来,咱就说她是畏罪自杀。”
“高,实在是高。”
正说着,猛地,柳月瑶闯了进来,忽的一下,灯灭了。两个人眼前一黑。啪啪啪,倾刻间就挨了十几个耳刮子,直打得两个人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什么人?竟敢夜闯县衙大牢?不要命了?”两个人回过神来,大声吆喝着,伸手向腰里的刀摸去。柳月瑶抬脚将两人踢翻在地,唰唰,短刀过后,两个人的发髻都被削去了一大半。
“竟敢摸刀,再摸一个试试?姑奶奶我立马送你们见阎王。”
一听是女的,马六壮着胆子,摇晃着站了起来,摸索着点上灯,用手挡住自己这边的灯光,凑到跟前看着柳月瑶。
柳月瑶说道:“蒙着呢,你看不见。不过别怪我没警告过你,看得越仔细死得越快。”
“这……”马六忙缩回手,摸着自己散落的头发,嘻嘻笑着讨好道,“女侠大驾光临,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办。女侠放心,只要您一声吩咐,我兄弟二人万死不辞。”
“态度不错,”柳月瑶说道,“听说今天下午抓进来一个姑娘,麻烦二位带我去看看。”
“不麻烦,”马六哈着腰说道,“女侠,这边请。”
监牢里终年不见阳光,又黑暗又潮湿,霉味骚臭味混杂在一起,呛得人喘不动气。柳月瑶蒙着面还经不住咳了几声,马六任良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穿过一个通道,两边都是男囚犯,大都睡着了。西北角上一个小间里,陆锦缩在墙角,两眼望着屋顶发呆。
柳月瑶远远地看了看,挥手示意两个衙役回去。马六问道:“你不和她说两句?”“不用,明天出去再说也不迟。怎么着?刚才我听二位的意思,今晚要动这位姑娘?”“不敢不敢。”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忙又低下了头,哈着腰给柳月瑶带路。
“那好,”柳月瑶说道,“今晚我就把她交给二位了,她要少一根寒毛,我定取二人的首级。”“是。”两个人忙不迭地答应着。
柳月瑶摸出二两银子丢给他们说道:“打壶酒喝,权当压惊了。”“谢女侠。”两个人受宠若惊,连连点头道谢,再抬头时,柳月瑶已经没了身影,
卢县令的住处好找,就在花厅东边五间正房里。堂屋很宽敞,相比之下卧室要小巧的多。
帷帐里,卢县令睡得正香。边上躺着一个少妇,许是感觉热了,胳膊伸在外边,裸露着两个香肩。柳月瑶轻轻地试了试她的肩膀,有些凉。她慢慢地拿起她的胳膊,放到了被子里,还不忘细心的帮她掖了掖被角。“多大的人了?睡觉还不老实。”
这时候,卢县令翻了个身,抽出手来搭在了少妇的身上。柳月瑶抽出短刀,嗖的一下削了一把他的头发,掏出早已写好的纸铺在床前的八仙桌上,把头发平摊在纸上,又找了块手帕盖好。头发轻,风一吹就跑,别弄脏了房间,讲卫生的原则一定要贯彻到底。
事情搞定,柳月瑶很贴心地给睡着的两个人放好帏帐,开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光线太暗,雕梁画柱看不清,但是墙上有幅画,她依稀能看明白。那是一幅仕女图,穿着打扮看不真切,眉眼模样也看不清楚,但体态轻盈,婀娜多姿,还是能感觉出来。
柳月瑶凑上前去,看了好久,才分辨出原来是一个侍女执扇,一个侍女端茶,另外一个在摘花。不用问,这应该是一副美画。人美景美意境美,不来点儿记号岂不可惜?
柳月瑶抬手,唰唰唰,沿着端茶侍女的轮廓划了几刀,端茶侍女轻轻绵绵就倒在了柳月瑶的脚下。柳月瑶一声叹惜:“水洒了。”
地上竖着一个屏风,是一副苏绣。上边花园内百花盛开,几个妙龄少女执罗扇穿梭在花丛中嬉戏扑蝶,无忧无虑,天真可爱。
绣这么一个偌大的屏风,不知要耗多少功夫,柳月瑶不忍心毁了它。她找来笔墨,迎头画上几朵乌云。瞬间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一阵紧似一阵,枝头树叶打着旋儿飘到水里,花瓣也落了一地。
堂屋里架子上放着一些瓷器,柳月瑶没动,声音太大,她怕打扰别人休息。
北墙正中间挂着一副山水画,浓墨重彩。只是山太高,柳月瑶不喜欢。她轻轻地削下山尖扔到地上,又划了几刀,缓解了一下山的坡度。总感觉缺点什么,她回到卧室,把端茶仕女图拿来贴在山水画上,找来一根簪子固定住,一副仙女下凡图,赫然呈现在她的面前。
看着自己的杰作,柳月瑶很满意。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仙女,游走在山水之间,欣赏着九州大地的美,感叹着大自然的杰作。好像不对,应该是她柳月瑶的杰作才是。所以说,做人不能降低格调,即便是搞破坏,也不能丢了讲究。没办法,她柳月瑶一直就是这么有品位的一个人。
出了县衙,柳月瑶才想起来,忘了找那个黄绸包着的东西了,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但是不能再返回去了,她必须尽快回到岳家庄。
一路狂奔,当柳月瑶悄悄地溜进自己屋的时候,西屋里,岳少松他们正准备起床。
事有凑巧,就在柳月瑶造访县衙的时候,黄大善人家迎来了一帮不速之客,正是那天抢劫他全部财物的黑衣蒙面壮汉。
不由分说,两个黑衣壮汉把黄大善人拖出了屋。临出门时,他们喝令黄大善人的夫人继续睡觉,吓得那妇人拱在被窝里不停地瑟瑟发抖。
到了院子里,一个黑衣壮汉一脚踢在黄大善人的腿窝上,扑通一声,黄大善人跪倒在地。
为首的壮汉说道:“听说你在找我们?怎么,想我们了?哈哈,有情有义,大爷喜欢。说吧,这么着急找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要孝敬?你还有钱吗?”
黄大善人连连摇头,说不出半句话。
“没有?”为首壮汉突然变了脸,凶狠地说道,“没钱也敢叫我们来?大爷是让你耍着玩的吗?”
忽地一下,他抽出佩刀,贴着黄大善人的脑袋一晃而过。黄大善人只觉右边耳侧一凉,转瞬又是一热,接着是钻心的疼痛。他不觉尖叫一声:“啊~”抬手去捂,却被闪了一下,他的耳廓早已随着大刀一晃,腾空而起,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啪叽一声,掉在了两三丈外。
“啊!”黄大善人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瘫在地上,连磕头求饶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捂着飞了耳廓的耳朵,傻傻地看着黑衣壮汉,冷汗顺着脊背流到了地上。
为首的壮汉仰天长笑:“哈哈哈,这个礼物也算凑合。记住,下次再找我们,礼物要提前备好,省得大爷亲自动手,麻烦。”说完,他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大大方方的从大门里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远了,黄大善人哆嗦着爬回屋里,瞪着眼睛挨到天大亮,这才叫小厮陪着,到医馆去包扎,那时候血已经干成了黑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