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月瑶又想去黄家庄透透气,岳少松不让:“前两天不是刚去了吗?怎么又去?”“哎呀,你就当是放我一天假不行吗?”柳月瑶委屈的小脸皱成一团,哀求着。岳少松说道:“就一天,明天一早你要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好,就这么说定了。”柳月瑶像小鸟一样飞了出去,王林跟在后边儿追了好久才追上。
铁蛋儿有自知之明,见他俩骑着马疯跑,自知追也追不上,就放慢了马速,悠哉悠哉的欣赏着路旁的风景。树秃了,草黄了,河里的水也冻住了。真好,这是要过年的节奏。
想起昨天的事他就高兴得合不拢嘴,小莲帮他量了尺寸,用自己的体己扯了布准备给他做衣服。还是小莲好,长这么大他还从没穿过新衣服。家里他最小,上边有五个哥哥,等新衣服轮到他身上,能蔽体就算不错了。
小莲的工钱大都给了她爹黄卖力,自己身上也没几个钱,扯了布她还有钱花吗?反正自己也没有花钱的地方,铁蛋就把自己的钱都掏出来给小莲。
小莲含羞带笑的:“我要你的钱干什么?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铁蛋问:“你拿钱给我做了新衣裳,你过年穿什么?”“秋葵嫂子给我做完了,不用你操心。”铁蛋很为难:“这钱我已经拿出来了,哪有再装回去的道理?你还是收下吧。”“不要,”小莲说道,”你爹娘不在跟前,你还是好生攒着娶媳妇用吧。”大着胆子说完,小莲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说到娶媳妇,铁蛋叹了口气:“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心中打定主意非她不娶,我看得出她也喜欢我。你帮我分析分析,你说如果我让她帮我照管着钱,她会同意吗?”一阵寒意,从小莲的头顶灌到脚后跟,她说道:“或许……”她发现自己的舌头打着结,根本就不听使唤,“或许……”她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或许……”她握紧双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会同意。”“真的?”铁蛋高兴坏了,他的心狂乱地跳着,扑通扑通,“小莲你真好。”他把钱塞到小莲手里,“小莲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暖和暖和。”他紧紧的握住小莲的手,一边搓着,一边哈着气。小莲羞红了脸,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嘻嘻。”想起这些,铁蛋忍不住笑出了声,是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月儿夫人说一声,好让她为自己做主。小莲乖巧,自己也算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早晚还是要回到战场,那时,他就是万人仰慕的大英雄。未来的英雄和乖巧懂事的小莲,天生一对,地作一双,月儿夫人不会不成全的。
逍遥居里,秋叶愁眉不展,正来回的遛达。预产期都过了十几天了,还没有动静,她着急了。豆豆娘一边逗弄着豆豆,一边和她说着闲话:“早该活动活动了,怀孕的人不能懒,得动。我怀豆豆那会儿,一刻也闲不住。地里的活得干,黄大善人分的活多,豆豆爹要是干不完就领不到口粮,没办法,我挺着个大肚子,也得当壮劳力使。家里的活也得干,你是不洗啊?还是不缝啊?那些都是女人的活,男人啊,指望不上。娘勤,孩子就不懒,我生豆豆那会儿可快着呢,刚觉出疼,孩子已经落地了。就是营养跟不上,一出生跟个小老头似的,皮包着骨头。”豆豆娘心疼的蹭着豆豆的脸,把豆豆逗得咯咯直笑。
秋叶说道:“都怨冬至哥,什么活也不让干,就让躺着,这下急眼了吧?嫂子,这要是生不出来可怎么办啊?”
“瓜熟蒂落,哪有生不出来的理?冬至是疼你,才会宠着你,你有福气。”
正说着,柳月瑶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大冷的天也不进屋,晒太阳吗?”她抬头看看天,“这天阴着呢,也没见太阳啊。”
豆豆娘笑道:“我正监督秋叶活动呢。都超了日子了,还没个动静,八成是个闺女。”
“豆豆,”柳月瑶举着手里的酥饼问道,“你说秋叶婶婶的肚肚里,是弟弟还是妹妹?”豆豆一边踮着脚去够酥饼,一边说道:“妹妹。”柳月瑶又问:“你说婶婶的肚子里是妹妹还是弟弟?”“弟弟。”“哈哈哈,”柳月瑶哈哈大笑,“秋叶怀的不会是双胞胎吧?”豆豆娘笑道:“要真是双胞胎,冬至还不得蹦起来?”“哈哈哈。”逍遥居里传来阵阵爽朗的笑。
半夜时分,北风越刮越凶,狂躁的撕扯着窗棂上的油纸,粗暴的将油纸撕开一个大口子,肆无忌惮的闯进屋里。柳月瑶打了个冷战,“好冷啊。”她翻身坐起来,披上棉袍,下床添了几块木炭。她不会封炉子,虽说睡前把炉子塞满了碳,可每每睡到半夜就烧没了。好在她睡觉警醒,半夜里总能醒来再添一次炭,要不然炉子灭了,还不知有多冷。“要是三哥在就好了。”柳月瑶自言自语。如果岳青杨在,她就不用操心这些闲事了,岳青杨很会封炉子,每天早上醒来,炉子里都还有没烧完的木炭。
添好炭,柳月瑶急急忙忙钻进被窝里。刚躺好,隐隐约约地听到有痛苦的呻吟声,她心一惊,该不会是秋叶吧?不行,得去看看。她坐起来,胡乱地穿上衣服,就去敲秋叶的门,“秋叶,你怎么了?”“我肚子疼,怕是要生了。”“别怕,有我呢。”
柳月瑶猛地撞开门,裹着一阵寒风冲进屋里:“秋叶。”她打了个寒战,屋里寒气逼人,有种进了蛇窝的感觉,“为什么不生炉子?不是给你准备好炭了吗?”柳月瑶摸索着点起灯,见秋叶蜷缩在床上,脸色煞白,一排利齿紧咬着嘴唇,嘴唇上渗出一排细密的血珠。她踢落在地的被子上,一大滩鲜血刺痛了柳月瑶的双眼。
“怎么不早叫我?”柳月瑶呵斥道。“我想等天亮了再叫你们。”秋叶浑身打着哆嗦,说话也不成句。柳月瑶这个气:“这事儿能等吗?你就蠢吧。坚持住,我去叫产婆。”为防万一,十几天前就把产婆接来了,一直住在逍遥居。柳月瑶箭步飞出去,咚咚咚的砸响了产婆的门:“秋叶要生了。”她的喊声惊醒了王林和铁蛋,也惊醒了上房的老黄头。
产婆一边哆嗦着系着衣服带子,一边吩咐道:“烧开水,准备毛巾剪刀。”“这就去。”老黄头答应着去了厨房。铁蛋问道:“我干什么?”柳月瑶说道:“去叫豆豆娘。”“好嘞。”铁蛋蹦跳着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和豆豆娘一块儿回来了。
秋叶门外站了一群人,柳月瑶、王林、铁蛋、老黄头,还有听不清也看不见的黄老太。大家一脸焦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气也不敢出。他们怕把动静弄大了,惊着即将出世的小宝宝。
大约过了有一个时辰,豆豆娘出来了,脸色煞白,眉头拧成了疙瘩:“秋叶用力了,就是生不出来,产婆也没办法。月儿夫人赶紧想想招吧,羊水都流干了,迟了怕是要出人命。”“难产?”“嗯。”豆豆娘紧盯着柳月瑶,她知道,只有柳月瑶才能救秋叶。“王林,找大夫。”柳月瑶喊道,“附近没有,去县城。”王林问道:“这么冷的天,会有大夫出诊吗?”“那就套车,送秋叶进城。”“不行不行,”豆豆娘急得直摆手,“产妇受了风,即使不死也会落下终身的毛病。”
“这不行那不行,”柳月瑶说道,“等着,我去找我四哥。王林,你去山上找冬至。铁蛋,给我套车。”
王林拦住柳月瑶说道:“我去找四老爷,天黑路远,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少废话,你要是怕夜里山上有狼就在家呆着,没有你王林我还不出门了吗?”柳月瑶猛地推开王林,左手紧攥着缰绳,右手高扬起鞭子,狠狠地照着马屁股抽了一下,“驾!”棕红马突然吃痛,扬起四蹄猛地冲了出去,柳月瑶站在车上,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摔到地上。
月末,月亮休假,厚厚的乌云你挤着我我挨着它,铺满了整个天空。伸手不见五指。柳月瑶紧张地拽着缰绳,替狂奔的马看着路,她真担心被她打得失去理智的马跑偏了路,把自己带进沟里。
突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柳月瑶警觉起来,好快的脚力,竟然能追上狂奔的马车。
来不及细想,一股凉风从背后传来,柳月瑶猛地一蹲,摸出短刀扫了过去,两个人在马车上打了起来。从没有过在马车上的作战经验,没一会儿,柳月瑶处在了下风。一个不防备,她的手臂上挨了一刀,顿时,鲜血流了出来。
正在这时,王林赶了过来。蒙面杀手愣了一下,手下一顿,出刀的速度慢了下来。柳月瑶瞅准机会,挥刀划上了他的脖子。一声闷哼,蒙面人倒了下去。
“奶奶的,竟敢挡我的路。”柳月瑶跳下马车,伸手去摘杀手的面纱。
“不要!”王林大喊一声。可惜,已经晚了。当柳月瑶摘下杀手面纱的时候,失声大叫:“怎么是你?”原来杀手不是别人,正是和王林一起跟着贾世清来保护柳月瑶现在是岳家护院大队中的一员并且担任黄满一他们拳脚师父的……杨末!
“王林!”柳月瑶一记凶狠的目光扫过去,“你早就知道?”王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还是快去找四老爷吧,这里交给我。”
瑞草堂的后院静悄悄的,白掌柜夜里出诊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岳子杉和白秀英轮流守护着。刚才岳子杉喂白掌柜吃了药,又用酒精给他擦了全身。他试了试白掌柜的额头,没有那么烫了。白秀英来换班,他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躺下了。
刚睡下,就听院子里有人在大声喊叫:“岳子杉你给我出来。”“谁呀?半夜三更的。”“岳子杉,你再不出来我就挨个砸门了。”“月儿?”岳子杉听出是柳月瑶的声音,急忙爬起来冲到门口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上房白秀英也跑了出来,厢房里的伙计都探头探脑的,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半夜里,院子里来了个撒泼的女人。柳月瑶尴尬的微笑着冲众人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找我四哥,有急事。”
“怎么啦?是不是家里出事了?”看到柳月瑶受了伤,岳子杉急了,“你受伤了?”“没事,路上摔的。”柳月瑶往后藏了藏胳膊说道,“秋叶难产,你要不快去,怕是要出人命的。”“好,我这就去。”白秀英忙说道:“我陪你。”岳子杉说道:“你在家照顾师父。”屋里白掌柜咳嗽了一阵,虚弱地说道:“让秀英去吧,家里还有伙计,我没事的。”柳月瑶听见白掌柜咳嗽不止,冲着屋里喊道:“白掌柜,时间紧迫,我就不进去看你了。你好生将养着,秀英姐的好日子这就到了,你可别拖后腿。”屋里白掌柜笑了:“托月儿的福,老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放心吧,救人要紧,你们快走吧。”
岳子杉先给柳月瑶包扎好伤口,拿上银针,又在柜上拿了一大堆药材,人参、附子、当归、川芎,还有一些柳月瑶叫不上名字的,分成两包。又拿了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临走还装了一块肥皂。柳月瑶好奇地问:“你装肥皂干什么?”“小孩子家,别乱打听。”“嘁,故作神秘。”
这时白秀英已经拿钥匙打开了大门,三个人上了马车,柳月瑶喊了声“坐好了”,一声响鞭落下,正好落到来时她一直抽打的伤口上,马又受了惊,疯了似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