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柳月瑶扬起脸吼了起来:“打呀,你有本事就往这里打。”她冷笑道,“大哥这巴掌扬得是越来越顺了,抬手就想打人,一家之主了不起吗?说好的是商量,商量不成就动手。我都把房间让给她了,你还想怎么样?凭什么她一来我就得低三下四地迁就她?你拿我当什么了?就因为我是二两银子买来的吗?她贵我贱?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早就嫌弃我了。出门没几天,回家全变了,连睡觉的地方也得往外让。既然多着我,还虚情假意的叫我回家干什么?让我死外边儿得了,大家都省心。”
“不许胡说八道。”岳少松一巴掌打下来,岳青杨忙把柳月瑶抱住,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到了他的后背上。屋里,岳宸枫岳子杉几个听到动静,忙跑过来把岳少松拉开:“大哥消消气,月儿不懂事,说说就是了,不能打。”
岳少松早就气得满脸通红:“你们听听,她什么话不敢往外说?再这样下去我非让她给气死不可。”
“那是你活该。”柳月瑶跳起脚来喊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还是以前的大哥吗?还没成亲就看我不顺眼,等哪天成亲了你还不把我给打死?瞧你那一巴掌,卯足了劲儿吧?那么不解恨,你直接拍死我得了。左右不是亲的,打死你也不心疼。我可告诉你,除非你打死我,要不别想阻止我搬家。我柳月瑶脾气倔,不吃你那一套。哼,三哥套车,我要搬家。”
“不许套。”岳少松一声大吼,岳青杨左右为难了,他哄柳月瑶:“咱明天搬,明天搬行不?”柳月瑶说道:“我就现在搬,你套不套?不套拉倒,我找二哥。二哥套车,我要搬家。”
“好,等着,马上就好。”岳宸枫答应着,给岳青杨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出去套车了。
柳月瑶回屋收拾东西,人参得带着,岳子杉拿回来两千多两银子,是白掌柜卖的那五颗人参的钱,再加上抢的黄大善人的,还有朱棣的赏金,连银子带银票,大大小小装了六个箱子。
岳少松始终是没有拗过柳月瑶,也帮着把箱子抬到马车上,和众人一道把柳月瑶送到了新宅。
卸完箱子,岳青杨知道柳月瑶不可能再回老宅,他也收拾了收拾东西在东边的耳房里住下了,岳少松几个赶着马车回了家。
回到家里,陆锦叫住岳少松说道:“按理说你们家的事我不该多嘴,可是我就是这脾气,不吐不快。月儿聪明,我也喜欢,只是不能太惯,你们再这样纵容着她,怕会变成飞扬跋扈蛮不讲理的丫头,那样你就是害她。在家有你们宠着,她可以为所欲为,出门在外谁还会让着她?到时候吃了亏,我看你心不心疼。依我看,就该好好地管管她,免得以后铸成大错。”六个箱子,陆锦很清楚那代表的是什么,她不能眼看着岳家的财产都在柳月瑶的手里掌控着。
岳少松说道:“月儿有数。”
“你真嘴硬。有数把老三打了自己往战场上跑?有数大晚上的搬家?有数跳着脚数落自己的大哥?你也听到了,她是专挑那些扎人心窝子的话说。我知道你是心疼,可心疼是一回事,惯着是另一回事。”
岳少松说道:“我知道,惯狠了反而害了她,可我也没觉出来是惯着她。你也看见了,我打她,也训斥她,这不叫惯吧?”
“是,你不惯,不惯你自己气得要死还帮着她搬东西?还有他们哥仨,月儿的话就是圣旨,不管对错,他们都无条件执行。你应该和他们三个说说,别等着把月儿惯坏了你们再后悔。”
“不知道为什么,月儿这次回家气儿不顺。”
“这还用说吗?咱们家什么条件?燕王爷什么条件?怕是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她在那边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吧?来到家里,肯定是看哪哪都不顺眼。”陆锦没好意思说出口,叫柳月瑶回家纯粹是多此一举。
“月儿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是以前,月儿可能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人都会变,你们不也是都在变吗?老二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的丁灿茹,如果不变,老四也不会看上白秀英。”
岳少松沉默了。
陆锦继续说道:“趁着还没有铸成大错,你还是想想办法吧,不能什么事都依着她的性子,自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是一家之主,说到底,这个家还得指着你掌舵。”
“行,我知道了。天也不早了,你就在月儿那屋睡吧。”“我把翠枝翠云叫过来,小莲那屋确实睡不开。”
岳少松嗯了一声,转身回屋了。躺在床上,他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陆锦的话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柳月瑶不能惯,无法无天的事她真能干出来。可是有一件事他不明白,自打柳月瑶回家就浑身长满了刺,她到底是怎么了?
新院子里,柳月瑶正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拿出二百两银子来日常家用,其余的都锁上锁,家里人多,不得不防。
正忙着,岳青杨敲门进来,他说道:“月儿你故意的吧?”
“说什么呢?没头没脑的。”
“你早就打算晚上搬家的。白天人多,那么多银子,你怕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柳月瑶一撇嘴:“既然知道,叫你套车你还不套。”
“我……”岳青杨尴尬地摸摸了鼻子,训斥道,“以后不许故意气大哥。”
“谁故意气他了?”柳月瑶横了眼,“你也看见了,是他自己找的事儿,这可不赖我。”
“又来这一套,明天给大哥赔礼道歉。”
“凭什么?”柳月瑶杏眼圆睁,“我不。”
“就凭他是疼着你宠着你的大哥。”
“嘁,都上巴掌了,还疼着我,谁信呢?”突然她画风一变,嘻嘻笑着问道,“那一巴掌疼不疼?”
“要不你试试?”
“我才不试呢,有你在边上,我就知道他打不着我。”
岳青杨无奈地笑了:“你可真行,下次再惹事我可不替你挨打了,你自己受着吧。”
“不替拉倒,我又不是不会跑,傻子才呆呆地等着挨打呢。”
“行,你不傻,你聪明。大哥今天气得够呛,万一气出个好歹来,我看你咋办。”
“不会吧?我又没说什么。”
“还没说什么?大哥的脸都成酱紫色了,今晚上能不能睡得着还另说着。唉!”岳青杨重重地叹了口气,偷偷打量着柳月瑶,见她面色慌乱,他笑着回屋睡觉去了。
在黄家庄呆了大半个月的缘故,柳月瑶养成了赖床的习惯。她正在闭目养神,就听见外边咚咚咚的捶门声,原来是黄卖力把林氏她们都接了来,岳青杨来叫她起床。
看到林氏,柳月瑶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姐这么勤快。”林氏说道:“年轻觉多,正常,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老是睡不够。月儿,我琢磨着今天吃饭的人应该不少,厨房在哪?我先去看看。”
柳月瑶说道:“不急,我昨天都和小莲荷花说好了,让她们帮着你一块做。全村三十二户人家,有人口多的也有人口少的,咱们按一家五口算,大约有一百六十人。再加上咱家的三十几个,你按二百人的饭准备就行。人多,别贴饼子了,蒸米饭比较快。一人就按一斤口粮算,二百斤的大米吃不了。厨房里有两个大锅,一个蒸米饭,一个烧菜。我想好了,咱们先来一个豆腐炖肉,再来一个冬瓜炖鸡。都是劳动人出身,吃饭没那么讲究,你只记着多放肉就行。我让黄卖力在厨房里帮着烧水,这样你也不用很累。天还早,咱先看看你们的房间。”说着,柳月瑶帮着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平白无故地跟着住好房子,林氏有些局促不安。她慢慢地走进屋里,环顾着四周,门口放着雕花高面盆架,架上一个洗脸盆,上面搭着两条纯白毛巾。屋里靠墙放着一张彩绣缠枝朱漆雕花架子床,挂着青绿牡丹纹丝帐,床上整整齐齐叠着两套木樨花的被褥。旁边一张六仙桌,桌上放着一个竹篾茶盘,茶盘里放着一把茶壶,壶边围着六只茶杯。
一直没有人住,桌子上一层灰尘,林氏攥着袖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直到趴到上边看不见土了,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摸着玫瑰椅上的浅浮雕,林氏说道:“这卷草纹真好看。”她挪到装着灯笼锦格心的支窗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糊在窗棂上的碧绿色窗纱,然后支起窗子,探头看着宽敞平整的院子,不觉流下了眼泪。
“做梦也没想到会住上这么好的房子。以前在宋府,我们住的是猪圈边上的棚子,小倒没什么,就是没有门,很不方便。夏天还好说,冬天很冷,平安他爹就用一捆柴火扎了个门挡风。不知道怎么被管家知道了,挨了一顿打,说他太浪费,好在众人求情才没把柴火抱走。”说着,林氏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任平安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他叫道:“娘。”林氏这才发觉自己失了礼,大喜的日子,掉泪不吉利,她忙擦干了眼泪笑了笑说道:“对不起。”
听说岳家兄弟要搬家,整个岳家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赶着来帮忙。二爷一家不必细说,四叔四婶山子,还有四婶娘家侄女素娥和小木匠,也都来了。
前几天岳少松找到四婶,让她回家跟小木匠说一声,过来把织布机和纺车给打出来。小木匠很勤快,几天前就来了。因为还没搬家,岳少松就和四叔商量,先让小木匠在他们家着手解木料,四婶受累,给做着饭,费用还是岳少松出。四婶爽快地答应了,受点累而已,有钱赚,她自然高兴。
小木匠一来,素娥也跟了过来。“跟了当官的当娘子,跟着杀猪的翻肠子。”素娥嫁给小木匠,就得学会拉锯推刨子。话虽这么说,手艺活她是真不行,不过递个工具打打下手什么的,还可以。新婚燕尔,小木匠本来就不愿意分开,素娥跟着,他干活也有劲儿。
今天岳家兄弟搬家,小木匠本来打算收拾好工具一块搬过来,四叔说道:“你先别凑热闹,等他们安顿好了再搬也不迟。”小木匠想想也是这个理,就和素娥过来帮着岳少松他们搬东西。乔迁之喜,他们也没什么可拿的,前两天就着木材做了个盛粮食的斗,拿过来送给岳少松。四叔自己编了个背篓,也拿了过来。
石柱刚进山打了一只山鸡,本想今天拿到县城去换点钱花,听说岳少松搬家,二话不说提了过来,笑呵呵的让岳少松加个菜。
别看胖六嫂平日里很抠,这种事她也没失了礼,一早起来擀了几张饼,趁热乎拿笼布包好了抱在怀里,眯着眼嘻嘻笑着送了过来。岳少松忙让陆锦接过来,连连道谢。
大家嘻嘻哈哈笑着,一边东调西侃,一边帮着收拾。
其实也没什么可搬的,新宅里每个房间都配好了桌子椅子大木床,正房里也都盘了炕,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就连脸盆架和洗脸盆都买齐了,老宅这些东西就是拉过去也都用不上。可是岳少松不舍,看看哪样东西都不该扔,扫地的笤帚,晾衣服的竹竿,都得捎上。村民们热心,也帮着往车上拾掇。一个早上的忙活,所有能搬的都搬到了马车上。
岳少松望着空荡荡的小院,不禁红了眼眶。自打他十二岁咬着牙非要盖起这座宅子,到现在已经有十三个年头了。这十三年,这座宅子见证了他们的艰难,也见证了他们的成长,有泪也有笑,有愁也有乐。如今要离开了,他有诸多不舍。
老宅新宅相距不远,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簇拥着马车就到了新宅。王林老远看见他们来,忙吩咐黄满一几个接过马车,从角门进去拉到了后院。
虽说过来过去的大都见过,可是还是忍不住好奇,大家在门口站着,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四婶和胖六嫂扒拉开人群挤到了前面。
别看胖六嫂身子笨,凑热闹的事她可是很卖力地往前挤,俩孩子也不管,急得六哥在后边直吆喝:“孩子不要了?”“那不是有你吗?”
胖六嫂一口气生了俩儿子,双胞胎。小哥俩都随她,胃口好,喝口凉水也长肉。他们今年五岁了,一个叫蹲,一个叫挪,胖乎乎的,挺讨人喜欢。
自打俩孩子落地,胖六嫂就成了她们家的功臣,地位噌噌地往上涨。渐渐的,脾气也跟着涨,逐渐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六哥无奈,只好迁就着她。家里有一个强势的,就得有个示弱的,要不这日子没法过。好在胖六嫂心不坏,大大咧咧的,人也算勤快。
只是一点,这胖六嫂好热闹,甭管是东家娶妻还是西家吵架,没有她不掺和的。今天岳家兄弟搬家,全村人都出动了,这么热闹的事她更是不能落了后。人多,躲在后边不是她胖六嫂的性格。见四婶挤到了前边,她也不甘示弱,扒拉开人群挤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