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柳月瑶说道,“我知道,离家出走是我的错,可是这些错也不是不能饶恕的,凭什么要休我?七出里边我犯哪条了?要娶陆锦是吧?我这就去县衙告他岳少松停妻再娶。”说着,柳月瑶爬起来抬脚就走。
“站住!”二爷说道,“你也不用担心,虽说你被休,但是鉴于你是买来的,无家可归,就容许你留在岳家庄,以少松兄弟四个妹妹的身份。岳家不是无情寡意的人,等寻着合适的人家,再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不是打算卖了我吗?这会儿又改主意了?我柳月瑶虽然不懂事,但也知道从一而终。自从被买来的那一刻起,我柳月瑶就是他岳少松的正妻。我犯错,可打可罚,但是想休我,没门。不信,咱就找个地方说说理。”
“你……”二爷气得手直哆嗦,“想离开岳家的是你,如今要赖在岳家的又是你,你真以为我就治不了你了吗?就凭你目无尊长这一条,现在就能休了你。少松,”二爷怒吼道,“给她写休书。”
“二爷,要不再等等?”岳少松小心翼翼地说道。
“等什么?等她败坏门庭,把整个岳家给毁了吗?”
“不是,”岳少松看着二爷的脸色,小声说道,“月儿还小,不懂事,教教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
“我?”岳少松看着陆锦,陆锦也紧张地看着他。他狠了狠心说道,“月儿刚回来,要不再等等吧,不急。”
岳少松不写休书,二爷也不想强逼他。他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给你硬作主。柳氏,”他对柳月瑶说道,“以后你要好好和少松过日子,胆敢再做出什么错事,我定饶不了你。记住了,少松是你的夫君,从今天开始,你要视他为天,知道吗?天命不可逃,夫命不可违。汉代梁鸿之妻孟光,每每吃饭不敢仰视其夫,就把托盘高举过肩梢,堪称敬夫楷模。”
“你是说举案齐眉?”柳月瑶迷糊了,她还以为举案齐眉是相敬如宾的意思,还真是受教了。
“对,这就是举案齐眉。”二爷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女孩子长到十岁,就该请女师教授为人妻女之道。农家贫寒,你从小没受教导也是常理,这也怪不得你。这样吧,从明天开始,让你二奶教你一些礼仪,也免得你一点礼数都不懂。少松,你负责每天把她送过来,不能有一点懈怠。
自古男女有别,身为女子,就该懂得设防,武术的事你就别教了。再说一个女孩子,打打杀杀,不成体统。”
“好。”柳月瑶爽快地答应着。不教就不教,先把这事搞定了再说。
马旺财急了:“师父。”柳月瑶瞪了他一眼,吓得他没敢再说下去。
柳月瑶说道:“我知道我错了,女孩子嘛,就该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打打杀杀的事,就留着给男人们去做吧。只是有件事,我想让二爷给我做主。前段时间我买了陆姐姐的绣庄,因为我的缘故,绣庄一直没开张。可是钱都砸里边儿了,我想这几天把绣庄收拾出来,继续营业挣钱。”想跟我争,我让你一无所有,柳月瑶看着陆锦,一脸不屑。
二爷答应道:“行,让老大陪着你。”
“谢二爷。”柳月瑶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请婶娘帮个忙。原来的绣庄只有鲁绣,太单调,如果加上婶娘的苏绣,买卖就更好做了。我想请婶娘到我店里当师傅,教教小莲荷花,顺便帮忙照顾着店里的生意。大哥一个大男人,不可能整天盯在绣庄里吧?有婶娘在,您老也放心。”
“嗯。”二爷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先让你婶娘去店里盯一段时间,你在家把礼仪练练。”还是没忘了礼仪,柳月瑶泄气了。
从二爷家回来,陆锦直看岳少松,岳少松只顾低着头,一言不发。陆锦失望了,自己想拿一生和他赌,没想到几个月就输了。
柳月瑶却神清气爽,她蹦着跳着,还哼上了小曲。岳青杨看着她的背影,不觉一声长叹:“原来她喜欢的是大哥。”
马旺财缠着柳月瑶,哭丧着脸问道:“师父,你真不教我武功了?”柳月瑶说道:“一看就是没经过大世面,这么点小事就急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的,没魄力。以后你还正常练,有什么不对的我再给你做做指点。帮帮忙的事儿,二爷不至于天天盯着吧?”
“也对。”马旺财高兴了,“随便指点几下,这不叫教,师父,我懂。”“懂什么呀?不让练武,你还赖在岳家庄,二爷问起来,你怎么说?”“不知道。”马旺财摇了摇头。柳月瑶也犯了难,白养人吃闲饭,二爷肯定会撵马旺财回家的,到时候他就只能和他爹马大叔杀猪卖肉了,想想,柳月瑶也替他惋惜。
杀猪?柳月瑶灵光一闪:“要不你养猪吧?等咱们搬了新家,你就负责养猪,这样二爷问起来,你也有个正经营生干。到时候把你媳妇也叫来,分居不好,容易变。只不过这两天你得先回家躲躲,避避嫌,省得让二爷抓住把柄。”
“师父~”马旺财又不高兴了,“你这刚回来就往回撵我?”“停停停。”柳月瑶真是受不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竟然学人家小姑娘撒娇?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说道:“你最好是听话,省得让二爷逮住,让他逮住了我可不敢保证能让你继续留在岳家庄。”“行吧,”马旺财说道,“我听师父的,回家呆两天,不过就两天,多了不行。”
一进家门,柳月瑶吃了一惊:“铁蛋?”小莲和荷花正围着铁蛋叽叽喳喳的,那极度崇拜的表情,她柳月瑶也没得到过。
铁蛋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眉飞色舞,唾沫乱飞,绘声绘色的讲着战场上的事,有他见过的,也有他没见过的。正拽得起劲,一眼看见柳月瑶,他忽地站起来大声说道:“报告月儿夫人,铁蛋奉王爷之命特来保护月儿夫人。”
“保护我?就你?”柳月瑶笑了,“这里又不是战场,我在自己家里,用得着别人保护吗?”
小莲说道:“铁蛋哥还带过来两个大箱子,都放在月儿夫人房间里了。”
“什么?”柳月瑶问,“纸甲吗?是不是把我的纸甲给捎过来了?”她赶忙跑回屋里,却发现是满箱子银子,她恼了,“铁蛋,”她喊道,“我的纸甲呢?你把它藏哪了?”
铁蛋委屈地说道:“报告月儿夫人,王爷说你想要纸甲,就自己回军营取。王爷还说……”“他还说什么?”“王爷还说,你输了,他会备好千里红妆等着你。”“等你个头。”柳月瑶怒目圆睁,吓得铁蛋忽地一下跑了出去。
铁蛋刚走,陆锦就过来了,她尴尬地笑了笑:“我来收拾一下东西。”柳月瑶的到来,打碎了她的梦,她恨柳月瑶,可她更恨岳少松。只是她感到很奇怪,一生的赌注都毁了,自己竟然没有掉眼泪?或许这就是命吧,幼年丧父,少年丧母,一生孤苦,本想找棵树靠靠,没想到,生根的东西也会跑。
“你有什么打算?”柳月瑶忍不住问道。
“回广东。我爹去世后,我连他的坟在哪都不知道,想想很是不孝。我想回去,找到原先的老人们问问,我想给我父亲上上坟。”
一想到父亲,陆锦哭了。多少年了,她一直恨,恨那个为了自己的刚正不阿,为了自己的政绩,亲手把她的家给毁了的人,恨那个让她流离失所受尽委屈尝尽人间凄凉的人。她恨他,今生今世都不想原谅他。可是今天,她想他了,想那个给了她生命的人。舍弃妻女,他也承受了巨大的痛吧?她心疼他,想去看看他,如果他当年不那样做,被毁的家就不止她一个,她能理解他。怨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就在岳少松决定不给柳月瑶写休书的那一刻,全都放下了。
“你一个人?”
陆锦点了点头:“把翠枝翠云留下好吗?都是些可怜孩子,给她们一口饭吃吧。”
柳月瑶有些不忍了:“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一个人,你敢确定你能完好无损地走到广东吗?”
正说着,岳少松进来了,板着一张脸:“月儿,大哥想和你谈谈。”“谈什么?休书吗?”柳月瑶一下子来了气,“现在后悔,晚了。”
岳少松说道:“我问你,这些钱是哪来的?”“原来是问这个,”柳月瑶支支吾吾,“燕王爷有的是钱,他送的。”“是吗?铁蛋可不是这么说的。”岳少松一把夺过短刀,别到了自己腰上。
“大哥,”这下柳月瑶急了,可她又不敢去夺回来,只好撒着娇说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大哥你就别再生气了,我要休书,我要休书总行了吧?你把短刀还给我,好不好?”
“好生在家待着。”岳少松沉着脸,拖着陆锦把她送到了小莲屋里。陆锦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岳大哥,还是放尊重点好。”岳少松说道:“陆锦,你别着急,这个事得慢慢来。休书我不能写,会坏了月儿的名声。”
“一个共妻,名声早就毁了,还在乎多加一张休书吗?”“陆锦!”岳少松吼道,“注意你的言辞。我已经伤害过月儿一次,绝对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那我呢?”陆锦也吼了起来,“我就活该被伤害吗?”“陆锦,你听我说,”岳少松知道自己过份了,他说道,“月儿任性,她愿意闹腾就让她闹腾吧,只要她高兴。你放心,等她闹腾够了,我一定去找二爷,让他同意我和月儿结拜的事。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月儿不同意呢?”岳少松笑了:“你不了解她。”
第二天一早,岳少松来叫柳月瑶去二爷家学礼仪,柳月瑶说道:“去学可以,你把短刀还给我。”岳少松说道:“短刀先放在我这里,我给你保管着,绝对丢不了。”“那就没得商量了,你去和二爷请个假,我要去黄家庄一趟。一走一百多天,黄家庄那里我不放心。”“也行,让老三陪你去,二爷那里我去说。正好,你去看一下任家几口该怎么安排。”
“任家几口?什么意思?”“是你三哥找你的时候在陕西认识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路上让你三哥和你细说。”正说着,铁蛋跑进来说道:“我也去。”“嘿,你竟敢偷听?”“我没偷听,我就在门口坐着,你们说话那么大声,我当然能听到。”
一路上,岳青杨给柳月瑶说了一下他这三个多月来的经历,不过至于是受谁的骗,岳青杨没说,只说是打听错了战场的位置。关于秃鹫和平安谷遇劫的事他也没说,那么危险,他怕吓着柳月瑶。对于任平安他们,他只说是看见他们无家可归心生可怜,就带了回来。
路过县城的时候,柳月瑶招呼着去买了两斤桂花糕,是给豆豆的,几个月没见,她还怪想他的。然后她又买了几张床,几床被子,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岳青杨问道:“你买这些干什么?”柳月瑶说道:“昨天晚上是谁安置的任平安他们?黄卖力是吧?这些东西你告诉他要买了吗?”“当时走得匆忙,忘了。”“那不就结了?老黄头那里可没有那么多被子给他们用。我想了,咱们家院子小,就让他们先在黄家庄住着吧,以后再慢慢安排。”“好,就听你的。”岳青杨偷偷地买了两斤枣揣在了怀里。
因为在县城里耽搁了一下,等他们到黄家庄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听到马车声,任平安和二丫急急地跑了出来:“舅舅,我就知道是你。”任平安兴奋地说道,“这是舅母吗?”看到柳月瑶,回想着岳青杨给他描绘过的样子,他肯定地说道,“一定是舅母了,平安见过舅母。”
“舅母?”柳月瑶变了脸,“你怎么说话呢?谁是你舅母?叫月儿夫人。”
“是,月……儿夫人。”任平安的兴奋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他胆怯地看着柳月瑶,心里有些发虚。
岳青杨说道:“别傻愣着了,先卸东西吧。”说着,他和铁蛋抬了一张床先进去了,柳月瑶抱了一床被子跟在后边。
二丫怕伤着任平安的腿,专挑轻快的给他,“你拿毛巾。”她说道。“还是二丫好。”任平安悄悄地说道,“这个舅母太凶了,你说我舅舅要是娶了方小柔,她也会这么凶吗?”二丫说道:“你舅舅不是说方小柔贤良淑德吗?应该不会这么凶吧?”“那我还是喜欢方小柔给我当舅母。”“小心,别让月儿夫人听见。”
可是已经晚了,柳月瑶已经听见了,她的心里泛起了一股又一股的酸水。三个多月,还真是发生了不少大事。怪不得她拒绝休书的时候岳青杨会无动于衷,原来是早已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说好的爱呢?装的跟很痴情的似的,这么几天就变了?她呵呵了。
“铁蛋!”柳月瑶大声喊道,“给我收拾屋子,我要常住黄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