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老钱蹬车速度的不断加快,我们很快就到了他家。虽说这个城市也不小,不过因为老钱和石头家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所以离得也不算远,倒是廉洁那样的富裕人家,离石头家比较远,没有廉洁的私家车接送,恐怕我坐公交车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回来。
我下了车,站在门口,等着老钱。我打量着眼前老钱的这个院子,不算新,但是却有着昔日的辉煌,很显然,曾经富裕过,如今衰败了。他把车停好,锁上,就请我进屋。
我边走边看,他家的感觉却是比破烂爷爷家给我的感觉还要糟糕,好像,这里曾经经历过生离死别一样,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先生,您请,我家人就在里面。”
我跟着他往前走,进了屋,就看见了他的妻子,已经病得不成人形了。
我示意他出去,到外面说。
“你打算给她续多长时间的命?”
“嗯,十天,行不行?”
“你有那么多钱吗?”
“我可以再去借点,凑一凑,总是能够的。”
“那好吧,你确定好。”
他咬咬牙,“就十天吧。我没办法治好她的病,但是好歹让她多活几天。”
“好,我开始了,你先在外面等着。”
“好。”
我把门关上,开始输给老钱妻子十天的时间。在输给她时间的时候,我发现她浑身的血脉几乎都不通了,感觉好像身上处处都有东西阻挡住血液流通似的。看来,就算是给了她十天的时间,她活过来也会非常痛苦。
“好吧,既然给了你时间,那我就好人做到底,让你不会感觉到那么痛苦吧。”
我就用时间稍微疏通了一两条血脉,让她在这最后几天里,尽量轻松一些。虽然我可以彻底疏通她身上的血脉,但是那样就等于是把她完全治好了。我不能再改变人类的命运,否则,就真的是会扰乱正常的秩序,也会给我带来灾难。试问,如果每个人都知道我能治好所有人的病,能让他们长命百岁,那人类岂不是都会像柳无名和魔王那样,来抢夺我的时间,非要榨干我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而后快?那样的话,我就没法儿安生地活在这个世上了,人类也会陷入争夺时间的灾难之中。所以,在诚实镇的事,不能再重演了。
我输完时间以后,就打开门,让老钱进去。
“老婆,老婆,你怎么样?”老钱一下子就冲进去。
“我很好啊,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好了,我可以起来去干活了。”
“你——你可以起来了,你试试。”
他老婆慢慢坐起来,动了动双手。
“我,我真的好了?”
“不是好了,是这几天没事。”
“什么意思?”
“你还能多活十天,十天之后,就——”
“哦,能多活十天也不错,起码能去看看咱们儿子。”
“我……”老钱哽噎住了。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你先坐会儿,我去送送大夫。”
“是这位大夫吗?”
“是的。”
“多谢大夫了。”
“不客气。”我回应道。
“大夫,我送您出去吧。”
“好。”
我跟着老钱出去。
到了大门外,老钱停了下来。
“您看,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钱,我身上正好有五千块钱,本来是想去请您给我老婆看病的钱,没想到只能续命。我回头再给您五千,明天,最晚后天我就能给您,您看怎么样?”
“好,没事,这是我的账号,你有钱了就汇到这个账户上,要是实在没钱,晚点也行。”
“好的,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不客气,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她。”
“哎。”
我正要走,可是老钱好像还有话要说似的。
“怎么了?你还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直说无妨。”
“唉,我们有个儿子,本来,也该有石头那么大了,不,比石头大,该结婚了,可是,可是因为出了车祸,去年死了。”老钱捂着脸哭泣,“我一直都没有跟她说,怕她伤心,要是气得一下子过不来,也跟着去了,那可怎么办啊?”老钱哽噎着,擦了一下眼泪,“我就想着,看能不能瞒着她,让她好好过完这几天,也算是我对得起他们娘俩了。可是,我得找一个人,临时当我们的儿子,骗她,就说——就说——我们的儿子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还结婚了,马上就有孩子了,让她别担心。也许是老天可怜,前几天,我在大街上看到一个人跟我儿子特别像,可是,我当时太鲁莽了,话没说清楚,把他吓跑了,我就想,您能不能回头跟我一块儿去,去跟他说说,让他临时当我儿子,哄哄我们家那位,也算是了了她最后的心愿。我知道这有点不合适,可是,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可以。”
“真的?谢谢您了,谢谢您!但是,有点麻烦的是,他好像最近得了什么病,不知道严不严重,我想——要是有可能,您就给他看看病,看病的钱我出,就是——可能要晚点才能给您了。我知道我这要求有点儿过分,但是,我,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不希望我老婆走的时候,再有什么遗憾。”
“好,我答应你。你带我去看看吧。”
“哎,大夫,您这边请,他家离我家不远,就在前面。”老钱高兴地为我做向导,带我去见那位“儿子”。
我们穿过了几条街,没几分钟,就到了那个人的家门口。因为老钱的脚步飞快,我也就跟着走得特别快。
老钱看看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敲门。我示意他,不要犹豫了,赶紧敲门吧,他才开始敲门。
“谁呀?”里面微弱的声音回答。
“我,我给您找了个大夫,来看看您。”老钱说。
过了很久,才有开门的动静,我以为他不会开门了呢。
门开了一条缝。
“你是谁啊?”里面的人有气无力地回答。过了一会儿,他认出了老钱,“怎么又是你?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你儿子。”
他正要把门关上,老钱一下子挡住了门哀求道,“您别关门,我知道您不是我儿子,那天是我认错了人。为了表示歉意,我今天找了位大夫来给您看看,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误会了。”
那个人停止了关门。
“你找的大夫有用吗?我去医院都没治好。”
“有用,有用,肯定有用。”老钱边说边用疑问的眼光看我,仿佛在问我能不能看好他的病。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那个人得的是什么病——拉肚子,或者说是急性肠胃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只是有时候药没那么快见效而已,但是只要药是有效的,一般几天就能好转。他应该是刚开始吃药没多久,所以还没感觉到好转,也许是比较重。
我推开了门,“有用没用的,我给你看看你不就知道了。”
他还是有些戒心,但最后,还是打开门让我们进去了。我示意他躺下。
“我先给你用按摩的方法治,应该很快就能缓解。”
我学着那些按摩师的方法,在他肚子上来回按摩,用时间的能量,舒缓他的肠胃,也祛除一些病菌,应该很快就能减轻他的痛苦。
果然,我三下五除二,只是按摩了几分钟,他的肚子就不疼了,很快放松下来,渐渐有了睡意。
我感觉差不多了,就停了下来。
“你好,可以了,你可以起来了。”我说。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哎哟,我差一点睡着了。太舒服了,我现在肚子也不疼了,医生,您真是太神了。”他高兴地说。
“哈哈,拉肚子不是什么大病,不过你还是要吃药,我做的只能缓解,要彻底治好,你还是要坚持服药。不过我能保证你的肚子不会再痛了,跟好了差不多。”
“好的,谢谢,谢谢医生。哦,对了,我给你们倒杯水。”他站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老钱问。
“哦,我叫林斌。”
“唉,那天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您跟我的儿子长得特别像,所以我一时迷糊,就把您当作我儿子了。”
“哦,没事,我也不在意,就是那天被您吓着了,哈哈。”他端过来两杯水。
我和老钱接过水,老钱把杯子又放下了,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您看看,这是我儿子的照片,唉,几年前照的了。”
林斌接过照片,端详了一会儿。
“像,真是像,怪不得您会认错。”
“是啊,可不是就跟兄弟似的,也真是缘份哪。”老钱说。
林斌完全放下了戒心。
“那您儿子?”林斌问。
“唉,死了,去年车祸,没抢救过来。”
林斌好像做错了事儿似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其实那天,我是想跟您说,让您假装是我儿子,骗骗我老伴儿。我儿子去世,我没敢告诉她,她得了绝症,我怕她伤心过度,再跟着去了。那天我老伴儿眼看着就不行了,跟我说想见见儿子,问我儿子在哪儿,我说我出去把他给你找回来。我出去了,可是看着外面,不知道到哪儿去找,又不敢回去,就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看见你……”老钱又哽噎住了。
“今天,这位大夫给我老伴儿看了病,让她能多活几天。可是我知道,她心里最在乎、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们的儿子,见不到他,她死也闭不上眼睛。所以,我就想,我就想——”
老钱说不下去了,无声地抽泣着。
“行了,您别说了,我去,我去给您当几天儿子,一定让您老伴儿安心地走。”
老钱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
“真的?”
“真的。”
“好,谢谢您,谢谢您!”
老钱差一点就跪下了,还好我们拦着,他才没跪下去。
我们一起出去,林斌和老钱一起“回家”,我则继续去给别人“看病。”
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后续是怎么发展的,所以我虽然是去给别人看病了,但是还是用感觉观察着这“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