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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两记耳光

1913年3月20日,早春的上港阳光明媚、生气勃勃,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几辆黑色轿车呼啸而过,其中一辆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中华民国国会大选中大获全胜的国民党党首宋教仁。

早在2月13日,他便自汉口沿江东下,2月15日抵达上港,寄住在同孚路21号黄兴家中。

那时,国民党已经选举胜利并且有望组织内阁。2月19日,宋教仁在国民党上港交通部发表演讲,明确撇开五权宪法而大讲他自己三权分立宪政设想:

“讨论宪法,行政、立法、司法三权应如何分配,中央与地方之关系及权限应如何规定,是皆当依法理,据事实,以极细密心思研究者”。

接下来,他再一次以激烈言辞全盘否定袁世凯政府当局的内政外交,认为只有国民党方面出面组织的议会政党责任内阁,才是救治“不良政府”的“医生”。

3月,中华民国第一届国会选举基本结束,在宋教仁的主持经营下,国民党取得重大胜利。众议院获269议席,参议院得123席。国民党在参、众两院870议席中占有392席,虽然没有超过半数,但由于共和、民主、统一三党加起来只有223席,国民党依然可以凭借其绝对优势操纵参、众两院。国民党的选举胜利,进一步抬高了他的政权预期和政治热情。

在行驶的轿车上,他的心情火热异常,始终无法平静,正设计着组阁后的宏伟蓝图。这时,已经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内人流涌动,但军警们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为他和送行的议员们开辟出了一条特别通道。

车门打开,宋教仁伸腿下来,向专列的贵宾车箱走去,身边是几位人高马大的贴身保镖。

上车之前,他照例同送行者握手道别。宋教仁从休息室出来,走向检票口,正在此时,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持枪者,向宋教仁冲来。枪声随之响起,子弹也已经在奔跑之中飞出。

保镖们纷纷捣枪准备还击,并奋不顾身地上前遮挡。但与此同时,那枚射出的子弹却已从宋教仁后背射入体内,射中其右肋,斜入腹部。凶手见射中目标,怕被保镖们击到,立即扑倒在地,随后向人群中逃逸。在逃脱途中,为保护自己,又开了两枪。

现场一片混乱,警笛声响起,人们也顾不上火车了,都四散奔逃??

宋教仁被抬回休息室,他疼痛难忍,趴在一张椅子上,用手把于右任的头拉到嘴边,喘息地说:

“我痛得厉害,起不来了……”

当时在火车站送行的黄兴、于右任、廖仲恺等人,马上将宋教仁送往沪宁铁路医院急救。在医院中,他向于右任留下遗嘱,并授意黄兴代拟电报给袁世凯,讲述自己的中弹经过和革命生涯,最后希望袁世凯能够竭力保障民权,自己则虽死犹生。

手术后,宋教仁的情况没有好转,大小便中出血严重;21日下午,宋教仁再次被送进手术室,延至22日凌晨4时48分不治身亡,年仅31岁。身故后,国民党范鸿仙拍下了宋教仁遗体的照片。

又一位革命者倒下了!曹玉箫莫名地惊诧,他的内心不禁质问:这究竟是怎么了?这些灾煞何时才能结束?革命不是已经胜利了吗?

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撰挽联:

其一

作公民保障,谁非后死者;为宪法流血,公真第一人。

其二

三尺剑,万言书,美雨欧风志不磨,天地有正气,豪杰自牢笼,数十年季子舌锋,效庄生索笔;

五丈原,一抔土,卧龙跃马今何在,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洒几点苌弘血泪,向屈子招魂。

曹玉箫很了解宋教仁,知道他是怎样努力,才最终成为一个坚定的革命者。

1904年,华兴会正式成立。华兴会秘密策划,慈禧太后七十寿辰时,分五路同时起义,宋教仁负责其中一路的组织发动工作。正当革命志士壮志踌躇之时,南沙起义事泄,湘南巡抚下令满城搜捕革命志士。

在老家,宋教仁还一无所知,多亏儿时一位同学匆匆跑来报信。他仓促离家,江面上一只船也没有。眼看追兵越来越近,突然从芦苇中划出一只小船,一位打鱼老汉救了宋教仁。为了感念渔翁的救命之恩,宋教仁从此自号“渔父”。

1895年,日本在甲午战争后实际占有朝鲜,鼓励朝鲜人大量越界开垦,然后由日本一个叫“长白山会”的团体,制造出所谓“间岛问题”,声称中国延边地区的一大片领土是中朝未定界的“间岛”,图谋占据,这样便否定了以图门江作为中朝界河,后果十分严重。

宋教仁对这个问题进行研究,完全出于偶然。1906年春天,宋教仁去东北策动“马贼”从事反清革命期间,得知了日本人的这个阴谋,义愤填膺,通过日本友人片山潜介绍,装扮成日本人,假名贞村,打入长白山会,侦获该会大量关于“间岛问题”的假证据,拍照带回日本。然后在图书馆查阅各种资料,特别是找到一个名叫古山子的朝鲜人于1716年出版的《大东舆地图》,清楚地表明中国与朝鲜的界江是图门江。

在这些有力证据的基础上,宋教仁写了6万字的著作《间岛问题》,从语言学、国际法、历史、地理等角度,特别是利用自己丰富的国际法知识,就“领土主权的历史”“自然的地势”“境界的条约”几个方面,论证了日本人所指的“间岛”地区,从来就是中国的领土。

《间岛问题》书成后,日本当局深恐清政府以此为据,戳穿其编造的伪证,先是离间,劝说宋教仁不要帮助迫害他的清政府;后又以巨款购买该书版权。但宋教仁富贵不淫,拒卖书稿,以民族大义为重,向清政府提供了有关资料。

同年7月,中、日就“间岛”问题进行交涉。清政府因有宋教仁的书稿,使日方制造的谎言和伪证难以成立,被迫放弃侵吞阴谋。当然不能说“间岛”地区主权的捍卫全在于宋教仁的一本书,但这本书在“间岛”谈判中所起到的作用,是不能低估的。正因如此,人们在论及此事时,谓之:

“一本书捍卫了一块国土”。

袁世凯曾致电驻日公使馆赠送宋教仁二千日元,为宋婉拒。袁世凯约宋回国,他也未予接受。据说慈禧太后曾拟赏他四品京官,他也加以拒绝。自此以后,日本官方将他看作中国派来的密探,而留日学生中有人骂他卖党交结官吏。处身内外夹攻的困境中,他不以为意,不改初衷。

最有意思的是,宋教仁曾经两次在公开场合被人扇耳光。第一次是1912年初,南京临时政府参议院决定,推举袁世凯为中华民国第二任临时大总统,有人提议开战,以迎接袁世凯为名带兵北上。

宋教仁反对这个建议,认为革命军无法击败北洋军。这时,同盟会元老马君武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宋教仁左眼流血。马君武大骂宋教仁是给袁世凯当说客,想出卖南京。

第二次是在1912年8月25日,宋教仁将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在北京虎坊桥湖广会馆召开成立大会。宣读新党章时,其中一条规定国民党不吸收女党员。这激怒了同盟会第一个女会员唐群英,她冲上主席台,揪住宋教仁就是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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