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谢过各位赏光前来...”白乐天举起了酒杯。
赴邀而来的人们也便举起酒杯，遥遥互敬。
“那么，闲话少叙，今日诸位皆为文会而来，在下特地请了右相大人来出题。下面便请右相大人来给出诗会主题。”
阎右相已是由中年步入老年的光景了，长篇大论的欲望已经少了许多。
“今日酒宴诗会其实是由某提出举办的。在座的身份处境各不相同，或许会有人觉得此次文会的十两门楣过高了。
“这也是某要求的，新皇即位，某不日外调。今日或许是最后一次出现在长安文会，想吃的看的听的赏的，都好一些。
“十两虽是不菲，但某可以保证今日宴饮，一应吃喝，值得。”
下首两列的来人并没有议论纷纷，只是一同看向阎右相，手举酒杯。
没有祝语，唯有一个个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酒中自有言语。
“呵呵，看来本相为官一任，没有白做。方才本相说了自己最近的事。今日的诗会不妨就以大家最近所见所感之事为题吧。不拘形式，随起随说。”阎右相抚了抚自己留好的长须，颇感欣慰。
“众望所归的得胜者，本相将赠画一副，当然，有才干者也可代为引荐入朝，聊以鼓励。”
这次话落，底下就有动静了。每次固定的年节诗会都有人提前准备诗来扬名。
这种随机出题的诗会，如果没透题，那没人能提前准备好，但也会有人押题。
以这种最近发生的事，好写，但成绩很难说。一则基本押不上题，仓促之间，韵律未必能凑上。二则评判标准会变得很活泛，奖励这么好的前提下，着实有些…难搞。
“……”
坐在次座上的白乐天又举起酒杯，“难得右相添彩，某斗胆再随些彩头。今日优胜者，日后在我浅义居，吃喝不用银子。”
顿了顿，他又哈哈道：“仅限本人，京城米贵，多了人某也担不起。”
在所有人有所反应之前，他再次补充道，“凡才思可观者，也皆有美酒银钱相赠。”
这下来客们就乐呵了。
前面都是赢家通吃，后面这个几乎就是参与奖。毕竟能花十两银子来参会的，肚里多少都有点墨水。
“乐天兄大气。”
“白家麒麟子名不虚传。”
小白自顾自吃着鱼，喝着酒。心中已有一些想法。
不过他隐隐约约听见隔座的陈伯玉小声地和众人唱了反调，似乎是败家仔之类的。
笑了笑，继续吃喝起来。
“不过诸位不要高兴的太早了，某也会参加这次诗会。若是由我折桂，那就对不住诸位啦。”
“呵呵，白兄好胆气。”卢升之红着脸放下了酒盏，随即眼神一变，凌厉了起来。他环顾四周，长身而立，“那便由我先来献丑。”
说是献丑，但跟在对白乐天说的话后面，明显是不服气。
白居易率先赞道：“卢兄才思敏捷，快人快语，乐天佩服。”
也有人劝他别冲动的，毕竟奖励这么好，晚一点再来，奇思和韵律都能更好一些。
“陈老先生好意升之心领，不过既是献丑，宜早不宜迟。”
陈子昂翻了个白眼，你才老，我还不劝了，年轻人真是不会聊天。顺带着他又瞧了一眼坐在旁边吃喝的小白，真是一路人啊。
小白被看的莫名其妙的，但对卢照邻还是很有好感的，自顾举杯对着他抬了抬，咕咕咕流进喉头。
“我家有庭树，秋叶正离离。”
规规矩矩，平平无奇。
但没人因此小视他，无他，名声在外。至少能多给一些耐心。
青年人也根本没管其他人的反应，脸色酡红。接着吟道：
“上舞双栖乌，中秀合欢枝。”
右相乐了，看着青年的身影，清新俊逸，仪表堂堂。轻轻颔首，面上不由带出几分笑意，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呢？
小白则心中“芜湖”一声，心中赞叹对方是个性情中人。
当然也少不了有人投去善意而不屑的眼神。比如陆仁，他就怎么也想不明白十两门楣奖励丰厚的这么重要的诗会，为什么会有人这么…不珍惜。
不过少一个竞争对手，还是一个有力竞争对手，很好。
“劳思复劳望，相见不相知。”吟诵至此，书生又痛饮起来。
而吃瓜群众们的眼神也逐渐怪异起来。
好家伙，还以为你在秀未婚妻，结果你丫还是暗恋？
同时心中警惕，喝酒误事啊。
醇厚香甜的酒液从他嘴角溢出，卢升之仰起头，自胸中舒啸出尾联：
“伺当共攀折，歌笑北堂垂。”
吟罢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酒具对着所有人抬了抬，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容。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评价，面面相觑。义理是有的，首联既写景又交代季节，颔联表达了欢喜和谐的气氛，如果只是这样，那就是单纯的表达不论当下是何境遇，夫妻都能像树上的鸟和树枝一样，琴瑟和鸣，相得益彰。
接着颈联回马一枪，总是想她，又总是看她。却是相顾无言，你不知道我，我也不了解你。
这不就是纯路人吗？一见钟情？你就是馋人身子。你下贱！
尾联则是已经想象到两个人的美好未来了，已经在一起了，一起攀枝什么的。
如果用大白话来说，那妥妥的是白日做梦，颜狗幻想。
但诗人的事能叫颜狗吗？那叫天真烂漫，赤子之心。
不过现在的关键是吟诗的人还有些神志不清，等真正清醒过来后还能不能这么坦然，这很…有意思。
小白提着酒壶，表情很是凝重。眼神不住地在酒壶和卢升之之间飘忽。
“善！”
右相首先拍了拍桌案。
“卢升之首先作诗，勇气可嘉，其诗情真意切，文理亦有可观之处，老夫欲赠字一张。诸位以为珠联璧合如何？”
那还能如何？众人皆称善。
“可大人，若是没成呢？”司马札忽然起疑。
夺笋呐！阎立本心说本相也不知道女方是谁家姑娘，还能直接牵线搭桥不成？
“那是他的问题，本相的祝福已经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