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止居。
自国家迁都之后,这个原本便有清幽的意蕴的地方便是更加荒凉。荆棘丛生,湿漉漉的青苔已经顺着破败的墙沿向上生长。
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跌跌撞撞地前行,尖锐的草叶划破她的皮肤,涌出一丝血红,她却全然不知。
她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个鬼地方,谁也不会相信会有什么人类的痕迹在这座破败的小屋里面留存。更别说在最近的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她忍住心口剧痛,还是逼迫自己走了进去。
一切都没有变化。还是她五十年前最后一次有机会来到这里的模样,一砖一瓦,房子里面的书桌,那张来不及打理的床,前殿的神像,桌上的那卷书,上面的字迹斑驳——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她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掉,他究竟骗了她多少年?她寻遍天下每一寸山河,都没有他的消息,进阶着沉重的打击将要把她击垮,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他不是出卖了她,独自逍遥享福去了,而是不明不白地死了,天人永隔,连她都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晓这一噩耗。
也或许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有她被完完全全地欺骗掩瞒了消息。也是,她是最近才从最豪华的宫殿中结束软禁的生涯,被放了出来。
随从的侍卫不知从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毕恭毕敬地绝对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随姐姐一起寻访旧都故地的皇帝。
他问:“这里也是该修一修了,姐姐看如何?”
她恍恍惚惚地立着,姣美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点表情,他也看了个大概,这估计是她最后的一点心愿。心下了然,沉默了一下,下官意会了他的意思,默默退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仍然恍惚着一言不发,听到脚步声远去的动静才抬头木讷地虚盯了一会。
是的,他走了。别再骗自己了。
她会不会在下一世的时候与他重逢,然后像上一世一样好好地爱他?
或许上天连这个机会也不会给她了吧。
......
皇帝把她接回了新都,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一切的仇恨都随着几十年的时光流逝而烟消云散。只是太医天天来报说长公主的身子不大好。
终于有一天,她感到自己不行了,周围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她挣扎着下了床,拿起那束干枯的风信花,感觉自己解脱了。
月光皎然,霜风入夜自凄凄。
奈何桥上,孟婆问她有什么愿望。
她端着冰凉的汤水,双手伤痕满满,也是冰凉,汤很苦,她的意识也模糊了大半。涣散的眼中只有桥边大片大片的风信子,风吹得猎猎。
他曾承诺会每年给她寄一封信,在毋止居里面。可现在剩下自在的风信子开得烂漫。
她说:“我想遇到他,又不敢见到他,我还是选择忘了一切吧。”
孟婆悲悯地望着她,这孩子本不用经过奈何桥,她却偏偏要来,选择忘记一切。
“好。我成全你。”
......
宫里一大早便被长公主薨逝的消息震惊了,那些爱戴她仍然记得她当年的事迹的人为她而痛哭。
而皇上下旨厚葬了长公主在旧都之境内。没有给她谥号。他的尸骨至今没有下落,她也只能孤零零地让这一世的时光止步于只有毋止居相伴的回忆满满的旧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