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丹姑太耐不得清闲想绣花,便叫阿云上街去买丝线。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阿云买完丝线便到处逛。有一朵小小的粉红色假花她很喜欢,看了又看,最后依依不舍地走了。
走了约半条街的路程,有人拍她肩膀,阿云一看,又是那个蓝眼睛。他把那朵粉红色的假花递到阿云跟前,满脸笑容。
“送给我?”阿云一惊。蓝眼睛点点头。
“不要,我才不要男人送的东西!”阿云把脸一偏。
“你戴上肯定很好看,真的!”他一脸的真诚。
阿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花,心里骨碌一转,“要我收也可以,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但你也要答应让我拍张照片。”原来送花还有条件的呢。
“拍照片?”阿云瞪大了双眼。
“嗯,你知道拍照吗?就是……”他拿出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试图向阿云解释。
“我知道,就是人站在那里不动,‘啪’的一声,就把人拍进画里了,对不对?”阿云很是得意,师傅家里很有钱,早些时候也拍过相片,她见过。
蓝眼睛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对对对!你真聪明!”
阿云也抿嘴一笑,她想了想,“拍照片可以啊,不过不能让别人知道……”
“嗯,一定!”
城郊的那条小河边,人很少,非常清静。
“我先问啦!”阿云已经迫不及待了。
“嗯,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你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像猫仔一样,浅蓝浅蓝的……”
“哈哈,你就是要问这个问题啊!”蓝眼睛笑了起来。
“对呀!”阿云一脸的天真。
“因为我爸爸是法国人……”
“法国人?法国人……啊,你是番鬼佬?那……那你的头发怎么是黑色的啊……那……那你说话我怎么听得明白……”阿云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了。
“别急别急,让我慢慢告诉你。是这样的,我妈妈是广州人,我在中国出生,一直在外婆家住到十岁才又回了法国,所以我会讲中国话。这次我是跟妈妈回来看外婆的。明白了吧?”蓝眼睛一口气说完后看着阿云。
“哦,这样子的。”她终于舒了一口气。
阿云甜甜地笑着,笑得比头上那朵粉色的小花还要灿烂还要美丽。因为她记得师傅以前给她讲拍照片的事时说过,一定要笑,不然拍出来的照片就不漂亮了。
蓝眼睛似乎看呆了,摆弄了很久镜头。阿云有些着急,但又不敢松弛了笑脸,直到笑僵了脸。
“蓝眼睛,照片能不能给我?我……我还从来没拍过照片呢。”阿云不好意思地问。
“蓝眼睛!”他瞪大了双眼,随即笑了,“我叫约翰,你叫什么名字?”
“月汗?月亮的月吗?我叫阿云!白云的云!”阿云似乎很兴奋,眼眸里的光芒跳跃着。
“不是啊,我是约—翰,阿云!”他纠正道。
“还是蓝眼睛好记些。”阿云听到不是“月亮”的“月”字似乎有些失望,“对了,我要回去了,不然要被说了。”
“好的,那后天下午我们在这里见吧,我给你带相片。”
“真的吗?谢谢你,你送我花,还送我照片!”阿云又开心起来,“那后天见啦!”阿云朝约翰挥手。走了几步她又跑回来,站在约翰面前昂着头问:“对了,你为什么要给我拍照?”
“因为……”约翰笑着说,“因为你像花儿一样漂亮!”
阿云立刻羞红了脸,一转身跑了。
约翰还在原地目送她,嘴角漾起欢乐的笑意。
到了约定的日子,阿云早早就往河边赶。想着可以看到自己的照片,她心里乐开了花,但又担心拍得不漂亮。
终于等到了约翰。
阿云站在约翰面前,羞红着脸,心“扑通扑通”地跳,直到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张笑靥如花的照片才放下心来。
“这真的是我吗?”她惊喜得声音颤抖了。
“不一定啊,要不要到河边去照照?”约翰逗她。
“哼!”阿云一嘟嘴,说了声“谢谢”就想走。
“哎!我们以后还可以见面啊……”约翰说。
“不见!”她一转身跑掉了,拦也拦不住。他只好无奈地笑笑,摇头。
阿云把照片藏在了包裹的最底层。躺在床上睡不着总想着照片,她想拿出来看又怕被发现—尽管在路上她已经看了无数次。
“阿云,怎么还不睡?”丹姑太问,她正在灯下绣花。
阿云爬起来看丹姑太绣的花。那是一朵火红的木棉花,有着火焰般绚烂的色彩,似乎也有着火焰般强盛的生命力。
“真好看啊!”阿云看呆了,“姑太,你的手真巧!”
“你也一样啊,从大良出来的女孩家,谁没个好手艺啊。”姑太笑着说。
“咦,这绣在衣角下了啊,新的香云纱衫呢!”阿云像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奇。
“这是绣给你的。你不是快要梳起了吗,送套新衣服给你。女孩子家嘛,都爱漂亮的,绣朵花在衣角上,既漂亮又不扎眼……”丹姑太边说边绣。
“姑太,你真好!”阿云知道春姑太会给她准备新衣服,但还是为丹姑太的心意感动。
“姑太,梳起后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阿云禁不住问。
“没什么不同,就是一辈子不嫁,只是……阿云,有些事情你慢慢就会明白的了。”丹姑太欲言又止。
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阿云突然冒出一句:“姑太,蓝色的眼睛真漂亮啊!”
丹姑太一愣,接着说:“傻女,鬼佬才是蓝眼睛啊……对了,明天你回大良之前要去‘春梦’同你表姑打声招呼啊,可别忘了。”
“嗯!”阿云笑笑,重重地点头,翻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