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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来到大巴车前,志愿者们陆陆续续的上车了。孙浩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巴车,车上摆满了上下床,大家上车后就找一个床位睡下。孙浩几乎是最后一个上车,他从不抢着上车。不争不抢是孙浩很大的特点。刚进高中时,他要去军训了。外婆几乎要抹着泪水说:“你的性子这么慢,在部队里怎么吃得到饭。以前你舅舅在警校......”孙浩连忙安慰外婆:“外婆,我去军训而已,又不是去当兵。不用担心。”

孙浩睡在全车倒数第二排的上铺,他和旁边那个瘦高男生的床紧挨着。每排一排都是四张床,他俩在中间,另两张床靠着车窗,和他们隔着过道。靠车窗的位子当然最抢手,这些同车的人,甚至放弃了和同伴挨在一块的机会,也要选择车窗边的床位。孙浩左右的两个男生,和前排的四个人是大学同学。孙浩的后面则是最后一排了,那里稍微窄一点,四张床位挨在一起放,睡了四个女生。其中刚好有李斯琦,她和一起来的另外三个女生一起。而李桃和吴晓汐在另一个车上。

大巴车启动时,所有人都收拾好了。一个个老实的睡在床上,腰上还有一根安全带。躺着系安全带,孙浩感觉奇怪极了!行驶了一段路后,车子行驶逐渐平稳。有些人开始支起上半身吃东西,有的转转头就很旁边的人闲谈起来。大家都躺着坐车,孙浩再次感到这样的场景奇妙而有趣。他偷偷的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观察起来,他发现这一块区域,只有自己是没有团体的一个人。周围的人要么对话,要么递东西。孙浩想,用不了一会儿周围的人都会发现,孙浩既不是自己团队,也不是别人团队的人。孙浩不是一个会主动开口的人,所以他既不希望周围的人是冷淡的,一直到目的地一句话也不和他说,那样会显得他很孤僻;也不希望他们出于同情来和自己搭话,被人可怜也是失去尊严的一种方式。孙浩在心里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开始想象这次支教会是什么样子的。

孙浩的理想是当一个老师。小学的时候,孙浩最怕老师,甚至远远的看到班主任走来,他都会逃走。他羡慕老师,常常幻想自己就是老师。那时的他以为,批评学生可能是世界上最威风和痛快的事吧!到了初中,孙浩偶然看过一本书。书上每一篇都是讲老师的故事,还包括了很多支教的故事。每次看到学生们舍不得支教老师走,老师最终决定留下来的桥段,孙浩都会被感动的鼻子发酸。孙浩觉得自己如果当了老师,也能做到用心对待每一个学生。特别是那些弱小的、贫穷的学生,他一定会保护他们,关心他们的。孙浩高考时,听家人朋友的建议,填了土木工程方向的专业,当老师这个理想也只能埋在了心里。孙浩在填志愿的时候,向家人简单的表示过自己想当老师的愿望,他的态度并不强烈。甚至于自己当时是否提出过这个愿望,他自己都有点模糊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孙浩放弃了自己从小学开始就种下理想,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理想他放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到这一刻,居然连反抗、争取一下都没有。上大学的孙浩还和小学一样,还是会偶尔幻想自己当老师的场景。所以现在,一想到自己前往的地方,可以让自己真正的站在讲台上,孙浩的兴奋像电流般一股一股的涌起。他还想到了很多烦恼,例如:不知道会让自己教哪一科,孙浩是比较倾向于教语文的。不过自己的粉笔字写的不好,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练习一下?第一堂课要怎么介绍自己呢?会不会遇到不听话的小孩儿,让自己下不来台?可就算是想到这些烦恼,也让孙浩不知觉的扬起了嘴角。

“你来玩牌吗?”孙浩的肩膀被拍了拍,声音是左边来的。说话的人,是隔着过道,睡在左边床上的男生。

“啊,玩牌,玩什么?”孙浩睁开眼,发现不仅左右两边的人都看着他,前排的人,也转了过来。

“斗地主,干瞪眼,都可以,咱们人多,玩干瞪眼吧。”

“好,来吧!”孙浩突然发现自己的位置很尴尬也很巧妙,前排的人转过来,要和他左右的人玩牌,只能在他的床铺上玩。想到这里,孙浩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猜想,如果不是这个床位,他们才不会叫自己一起玩呢!自己的床位竟然刚好梗在别人中间,别人可能想让他换到前面去,不好直说而已。不过,孙浩再怎么不争不抢,也不至于把这床位让出去给他们玩牌。并且转念一想,一起玩牌也许是和这些人结识的好途径,就把心思抛于脑后,加入了他们。

车辆渐渐驶出城市,道路两旁是成片的农田,充沛的阳光洒在农田上。车上的年轻人看到这样的景色,心情更加愉悦了!是啊,谁不把这次支教同时也看作一次旅行呢?一起旅行的不再是父母长辈,而是同学好友。即使那些陌生的朋友,也是自己的同龄人。

玩了几次之后,左边的男生又去邀请后面四个女生一起来玩。可人多了,玩什么纸牌游戏都不太合适。一伙人又开始玩“杀人游戏”,这游戏有的会玩,有的不会现学。游戏进行地磕磕巴巴,但也算笑料颇多。孙浩以前在网上玩过“杀人游戏”,但都是打字发言。哪里像现在,需要张嘴发言。本身不大方的他,难免十分紧张。他认真的听了每个人的发言,在心里反复打腹稿。轮到他发言时,便一股作气说了出来,说完后心还在砰砰直跳。孙浩感觉自己说的还不错,大家都听地很仔细,有的人还点头表示认可。孙浩心里像打开了一道门,渐渐的放松了起来,到后来还能幽默一两句,他玩的很是开心。

中途两次下车吃饭,除了后面四个女生去找自己的同学了,孙浩和这几个人都是坐在一起吃饭。这些人其实很照顾孤身一人的孙浩。中午下车吃饭,看到他一个人落在后面,知道他不好意思。就大声叫他快点跟上。在饭桌上,大家约好到了目的地一起去吃烧烤,并表示一个都不能少。孙浩明白这是针对自己说的,心里十分感动。晚上九点过,汽车终于开到了目的地——云南省保山市施甸县的一个小镇上。孙浩看了看手机,快十点了,在车上后半途的时间,大家也玩累了,就各自休息,几乎是在睡了醒,醒了睡。

“到了啊,大家把行李拿好,在原地等一下,我点一下人数,就跟着我去旅店休息!”兰雅也在这个车上。

“走吧。陈旭君,到了。”孙浩收拾好床上的东西,看左边的男生还没有动身,就戳了他一下。

“哇呜~~”陈旭君撑了一个懒腰,也开始慢悠悠的整理东西。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这个叫陈旭君的男生,提议让孙浩介绍一下自己,然后他们每个人也向孙浩做自我介绍。孙浩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也尽量的记住了每一个人。这场自我介绍感觉挺好的,陈旭君隐隐有一种主持人的感觉,让场面一点也不生分,很温暖。于是孙浩很庆幸自己独自前来,他意识到,现在他的周围没有一个熟悉他的人。他记得连村上春树也说过:“想在任何没有熟人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孙浩突然对这接下来的生活产生了无限的期待。

下车后稍作整顿,孙浩跟着大家来到了旅店,经过一番安排以及大家自行商量,孙浩和陈旭君、张泽锡住进了一个间房。张泽锡就是大巴车上睡孙浩旁边的高瘦男孩儿。把东西放好以后,三个人正坐着闲聊,杨东来敲门了,叫他们下去吃烧烤。杨东在车上的时候,睡在孙浩前面一排。这是个又黑又胖的小伙子,看上去比大家都要成熟。一行人都叫他东哥。杨东和兰雅一起敲开了他们的房门:“走啊,吃烧烤去。”孙浩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很惊讶,杨东之前就认识兰雅吗?兰雅不是总领队吗?难道所有人都会被叫去吃烧烤?跟着一起出了门,来到旅店的院落,看见了林青荣和另外三个人站在一起。除了后排的四个女生不在,今天在车上玩游戏的其余七个人都到齐了。再加上兰雅和林青荣,一行十人在晚上10点多去了一家烧烤店。

孙浩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什么原因,又恢复了沉默的样子。大多数时候都听人说,自己很少开口。在吃烧烤,喝酒的过程中,孙浩通过只言片语知道原来他们这群人是在来昆明之前,就在QQ上和兰雅联系了很久。到昆明的第一天是兰雅接的他们,兰雅带他们一起吃了饭还唱了歌。这九个人中的八个是同班同学。

剩下那个独行的女生,叫李敏,已经大学毕业两年了。是据孙浩所知,唯一的非在校大学生。她和孙浩一样,是一个人来的云南。不过她是个开朗泼辣的女生。到云南后打开手机,看到群里很多人都在发“已安全到达昆明”的消息。于是在这些报平安的人中,挑了一个头像里看着挺帅的男生,发消息问他:“在哪儿啊?我也到了,带我一起呗。”

然后她就一路找到了杨东他们一大群人,而这个帅气头像的男生,就是又黑又胖的杨东。李敏相貌出众,性格爽快耿直。再加上人的本性好像都喜欢和哥哥姐姐玩,因此大家都愿意亲近这个漂亮的姐姐,李敏第一天来昆明就和他们混熟了。除了李敏、杨东、陈旭君和张泽锡。剩下的还有一男一女,男生叫雷宇。雷宇是个很奇怪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显得很高冷。可一天又总会有那么几次,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十分活跃。通过孙浩的观察,认为雷宇对这次支教的期待,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那女生叫薛慧慧,相貌很普通,对人却格外热情,中午吃饭的时候听到孙浩介绍自己的名字,高兴地问:“你就是孙浩?”

“是啊,我叫孙浩,怎么了?”孙浩有点纳闷。

“孙浩,付丽君和我说过你!”薛慧慧看上去高兴坏了,转身又给陈旭君说:“陈旭君,他就是付丽君给我说的那个......”

孙浩想不起谁是付丽君,这次是真的。陈旭君听了薛慧慧的话,也比较茫然。问:“薛姐,付丽君什么时候说过孙浩的事?”

“哎呀,你是不是和付丽君在QQ上聊过,说到了云南认识认识。”薛慧慧不理陈旭君,对着孙浩问道。

“我当时是加了一个女生。可不知道她叫什么。”孙浩一下想起了,那是刚被领队拉进活动QQ群里的前几天,孙浩加了一个女生,聊过几句,后来再也没联系。其实他早就忘了这事。孙浩有点脸红,被这薛慧慧一说,好像他和那个付丽君有多深的联系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来云南就是为了交女朋友一样。

“付丽君有事来不了啦,她让我帮她看看你。”薛慧慧说着说着就拿出了手机,翻动着,好像马上就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付丽君。又瞄了孙浩一眼:“她没来你是不是失望的很?”

孙浩现在脸红的更明显了,大家都觉得好笑,东哥说:“孙浩,付丽君我认识,和薛姐长得差不多,她真来了你才头疼呢。”大家都笑出了声,薛慧慧跟着笑,也不生气。孙浩苦笑着,想解释一两句,正在组织语言,话题都已经变了。孙浩又觉得这场对他的笑谈好像持续的太短了,他才发现,在还没有真正融入他们之前,只要大家多关注他一些,就算是讲他的笑话,他也是愿意的。是的,孙浩渴望快速的融入这群人,特别当大巴车开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县城,他发现自己已经离家很远了,离自己那些朋友也很远了。孙浩听到孤独在敲门了,他急需这些新朋友的接纳,特别是他发现这对漂亮的情侣领队——兰雅和林青荣,现在也站在这群人当中。和他们分享着这次活动更多更新的消息。孙浩更不想失去这群朋友了,甚至他还自私的想,不要再多一个人加入这个团队了。

这顿烧烤,大家喝了不少酒,晚上回到旅店房间,张泽锡还很兴奋,不停地和陈旭君说着话。说的都是他们学校的事,孙浩听不明白。一天下来,孙浩已经发现这个叫张泽锡的男生是比自己更沉默的男生。他沉默的原因和孙浩不全相同。孙浩的第一层防线是内向,第二层是谨慎。而张泽锡的第一层防线是内向,第二层则是自卑。孙浩发现,在他不多的话语中,有一些带着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有一些甚至在莫名其妙的进行反击。这就是自卑的表现。可这时,醉酒的张泽锡已经卸下了他的所有防线,痛快的吐露自己的心扉。陈旭君坐在床边,双手十指交叉,但并不握在一起。他双目无神看着地上的某一点,听着张泽锡的所有抱怨、倾诉。偶尔发出轻笑,偶尔回答一句,回答往往都很中肯。孙浩坐在一旁扶着脑袋,假装喝了酒头疼,张泽锡嘴里吐出的字不停灌进他的耳朵,都是些“学生会”啊、“系上某某”啊、“奖学金”啊,这种词语。孙浩没插一句嘴,虽然他多多少少听懂了一些张泽锡的话,可他也不会贸然的发表自己的见解。孙浩想让这些人喜欢他,而他认为要让别人喜欢自己,比起去做让别人高兴的事,不做别人讨厌的事更重要。所以孙浩可不想因为说错话,而得罪人。张泽锡在叹息一声后,三个人陷入了沉默中,张泽锡站起身说:“睡吧,睡吧!”三个人终于各自上床休息了。

孙浩今天很累,劳累的程度足以使他闭眼即可入睡,可是在酒精的影响下,他却没能如愿以偿。闭上眼睛,思维还在跳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维也渐渐平息下来,迷糊中,孙浩在想一个问题,如果那个付丽君来了,会发生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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