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世子忘记自己是怎么从红玉楼里面出来的了,他唯一的感受就是心脏那个地方好像被霍了一个大口,呼啦啦灌着北风,吹得他浑身发冷。
“母亲记得你与伯恩侯府的应世子交好。你可知伯恩侯断绝父子关系了吗?”嘉叶公主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据说是爱上了韵坊云岫。但也真是奇。”嘉叶瞥了一眼勋世子,用手绢擦擦嘴。
“说来也真是,不过是让世家贵族笑话笑话罢了,抬进来做个侍妾也无妨,伯恩侯忒认死理。”
勋世子也不说话,拉着脸,低着头。
“勋儿,你觉得呢?”
勋世子沉默,不声不响。嘉叶公主皱紧眉头,叹一口气。
“勋儿,不是娘亲逼你。你看看,连伯恩侯府都拉不下这个脸,更何况是我们?不到一天的时间,满城风雨,这些事都成了平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勋儿,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你父亲全是靠的母亲!世袭不过三代,这个家族全要靠你啊勋儿!母亲怎么能让你娶一个……”
“母亲!”
被打断话语的嘉叶公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里满是诧异。随后,眼睛里充满了忧伤。
“人们都说皇家贵族好啊……好啊……”嘉叶公主位于高位,双手捏紧扶手,长叹一口气。
“勋儿,出身显贵,享有的太多,有时候付出的更多啊……你自己想想吧。母亲累了,先走了。”
嘉叶公主周身的气势都没有了,像是突然之间老了些。
玉梨春连忙站起身把嘉叶公主扶起。嘉叶缓缓走出门,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勋世子一眼。
有些事,只有到了那个地步才能够明白。
勋世子一个人离开了红玉楼,漫步在街道上,拥挤的人流把他挤到各处。他看到吃糖的孩子笑得无忧无虑,看到恩爱夫妻携手并行,也看到为生计发愁的白发老人,看到在路中卖花的小姑娘苦堆笑容……
突然被挤到一家店门口,一股悠悠酒香传了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跨过门槛,向着小厮要了两坛酒来。他不知道这酒好不好喝,他现在只想喝而已,顾不得什么。
他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酒,道了声谢就出了门。他不想在店里喝醉,那些陌生人会嘲讽他。大概那些人可能会说“那个人发生什么事了”“那个人可能是谁”诸如此类的话题。颇令人心烦。
他随着人群移动,不多时,手里的一坛酒就见了底,这时,他被挤到了河边。“嘭!”人群惊呼,他抬头望去,竟开始放起了烟火。
烟火五彩斑斓,在天空中绽放光芒和美丽,可是瞬间又归为沉寂和虚无……
他看着焰火,看着看着眼里就泛起泪光……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可是那个姑娘身边有一个比他好太多的男人,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很爱她。
人群纷扰喧闹,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身边有个贵族公子突然哭出声,拿在手上的酒坛倏然掉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的碎片。只有在身旁的男子以为是他挤掉了他的酒坛,报以歉意,可是男子不懂,为什么他会为了掉了的一坛酒而伤心成那样。
勋世子没有等到烟火结束就离开了,那个美丽虚幻的世界不属于他自己。
他不知道他身后玉梨春看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手绢。
我们顺着勋世子刚才站的位置看过去可以很清楚看到绾柔和文若之紧紧挨在一起,倒不是文若之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是绾柔想要自投怀抱,而实在是人群过于拥挤了,文若之为绾柔圈出了一小方天地,绾柔回以一笑。
大概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这是一对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吧。
勋世子是个没有勇气的人。没有勇气去拼搏,没有勇气去赌博,没有勇气……
可是谷郢不一样。
谷郢在河的另一侧,他匆匆从宫里赶来,未免唐突,拉上了谷饶,追着谷饶跑的叶之夏也跟着来了。绾柔应该会很喜欢叶之夏这个姑娘吧,谷郢想。
可是,当这天最美好的时刻到来时,他看到这个姑娘和文若之在一起,娇羞一笑。
记忆里,有这么一个姑娘,长得和绾柔一样,可是异常腼腆,但是他却知道她爱他爱的不得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对别的男的这么笑。
果然是不一样的人啊。
“哥?”谷饶有些担心,可是说担心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其实他担心的更多是那个叫绾柔的姑娘。
“谷饶,我好像见过她一样。”叶之夏扯扯谷饶的衣袖,却意外引来谷郢低眉一瞅,瞅得她吓一跳。
他们等着文若之和绾柔慢慢走下桥,互点头示意。
叶之夏突然跳出来,甜甜地笑开花:“漂亮姑娘,我是叶之夏。”
就像某个夏天,你的墙角突然冒出个小脑袋冲着你叫到:“我是叶之夏!”小虎牙扎着头发,摇头晃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