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升鞠了一躬,“谢谢校长,谢谢主任,谢谢老师。那我先回教室了。”
又看了一眼惊愕的兰泽勋,惊愕中隐藏了些喜意,透出些生机,不再是一脸灰败绝望的表情。点点头,走了出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老师们了,自己能说句求情的话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处理结果怎样,只有听天由命了。
黄钰看到李汉升进来,赶忙帮他拉好凳子,着急问道:“怎么样?你那次也是他偷的吗?”
“我没问他,过这么久了,问了也没啥意思。”李汉升挑了挑眉,“我倒是还帮他求了情。”
“是啊......怎么?你没有问他,还帮他求情了?”黄钰正想再吐槽几句,听到李汉升的话,险些没有坐稳,“不是,李汉升,你傻了吗?还兴以德报怨这一套,那次他把你害的多惨,最可恶的是他偷了你的钱还借钱给你当好人。”
黄钰说起这个就越发生气,为同桌打抱不平,“真的是恶心,你不找他算账就算了,还帮他求情,你什么时候这么心软了?”
李汉升看着黄钰恨其不争的样子,笑了笑,“我本来也是想问他的,但是看他低着头站在那里,太可怜了,就帮他说了句话。”
“我以前也喜欢未经别人同意就拿别人东西,后面经历了好几次教训才改正过来。再说平时相处还可以,同学一场,能帮就帮一下。谁不会犯错误呢?”
“而且决定权也是在学校手上,我那一句话其实无关大局。”
黄钰呆呆看着李汉升,眼里闪动着异样的神采,一丝绯红悄悄爬上脸颊,她连忙掉过头去,“随便你,只要你不觉得憋屈就好。”
两天后学校的处理结果出来了,并没有公布全校,而是由黄秋兰在自习课上告知全班,“鉴于兰泽勋同学积极退还财物,认错态度良好,并无其它不良行为,故决定给予兰泽勋同学警告处分,责令其深刻检讨,但此处分暂不计入档案。”
黄秋兰念完学校的处理决定,面无表情的往旁边一让,把身后的兰泽勋让了出来,“兰泽勋,把你写的检讨书念给班上同学听吧。
兰泽勋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头发乱糟糟的,走路还有点瘸,应该是在家里被一顿好打。其实也能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他爸妈不气疯才怪,能留他一条命都说明他真是亲生儿子。
兰泽勋缓缓走近讲台,把检讨书放在桌上,往常神气活泼的眼睛变得无神,缩着眼不敢看下面,总觉得同学们都在鄙夷的看着他。
不过几百字的检讨,兰泽勋读起来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教室里鸦雀无声,就是这种沉默折磨压制着他,让他感觉像是在一个密封的昏暗的铁盒子里面,快要窒息了。好不容易坚持着念完,他就像是一条被拍上沙滩的鱼,拼命的喘着气。
”好了,你下去吧。”黄秋兰虽然怒其不争,还是上去给他解了围,上前去把检讨书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好自为之。”
但是解围也只能解一时,学校虽然没有大的处罚,但是班上同学情绪的变化却不是学校能控制的。
兰泽勋走到座位,看到同桌极力躲避的姿态,才明白做错了事情,并不是一个处罚,一张检讨就能揭过的。功夫在诗外,折磨更在细节中。
他恍惚间想起,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毛病呢?那是小说三年级的时候吧,自己看中了一个玩具,父母不同意买,他就偷了家里的钱买了回来,偷偷藏在自己的房间里玩。开始那几天他提心吊胆,担心被父母发现,但十几天过去,父母仍毫无察觉,他开始心安理得,并且为自己的“小聪明”洋洋得意。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思想品德上的这就话他嗤之以鼻。就是拿家里的一点钱而已,怎么算的上是恶呢?
但古之名言自有道理,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他由此一发不可收拾,慢慢发展到偷小伙伴的钱,偷同学的钱。到了后面,并不是因为他缺钱,而是他抑制不住这种冲动了。
那时候“楚留香传奇”正在热播,他看着楚留香潜入无声,盗富济贫,心生向往。将自己自诩为香帅第二,为自己的行为找到支撑,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他的运气很好,一直没有被发现。
那次他看似在教室做作业,其实心思根本没在上面。李汉升藏钱和菜票的过程,他偷瞄的清清楚楚。教室破旧,门都没有锁。深夜他借着上厕所,轻而易举的把钱和菜票一窝端了。
第二天他看着李汉升找小偷,怕怀疑到自己身上,他主动借给了他十块钱,让他度过了兵荒马乱的一周。
然而举头三尺有神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拿着台灯正准备出去,被忘记拿东西又突然返回的班主任撞了个正着。
……然后就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被抓到那一刻,他心中那些本以为牢固的支撑可笑的支离破碎,只剩下无尽的惶恐。原来黑暗之事见了光,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才会开始忏悔。
看见李汉升进来,他更加的绝望。他本以为他是来算账的,到的如此地步,就算是傻瓜也知道前面是什么一回事了。没想到李汉升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竟然给他求起情来。
……
以德报怨这种事,没想到会发生在李汉升和他兰泽勋身上。不过李汉升是“德”,他是“怨”。
……
好似过了很久,好似只是一瞬间,兰泽勋从恍惚中醒来,看了一眼同桌,又看了一眼全班,都在低着头,用心学习。
“呵!”他自嘲了一声,把桌子里的书都掏出来,就那样捧着书,走了出去。
朝阳照射他的背影,本来生机勃勃时候,却透露出一丝凄凉。
今天,他本来就是拿书回去的,然后转学到另外一所远远的学校。本来想最后来告个别,看出还是自己悄悄走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