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亚一早上起来梳妆完毕吃过早饭就独自出了房间往西林寨监牢去了。父兄已经在昨天连夜赶去辛阳城向复国求援,兵马粮草都好,只要辛阳城里的贵人还相信西林寨是他们抵御夷人细鳞部的第一道屏障就理应出兵援助。
但韩亚对父兄所谋不甚明了,她只知父兄这两日都不在寨中,掌管寨中庶务的是族叔祖,而掌军的则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义修。有此良机韩亚怎会错过,于是乎便如脱笼的飞鸟一般一早就出发往监牢去了。昨日在大沙棘俘获了一个身高九尺有余的长人,此人穿着奇特语言怪异,偏偏会写夏文。在寨门口还犯了狂病,父亲说那可能是中十二罡里的血煞,韩亚从没见过此等怪人,今天自然要时不可失,秉此契机好好去看看。
大小姐韩亚独自一人来到了西林寨的监牢门前,整个西林寨除了寨主韩朝兴与大公子韩卓之外韩亚最大,如今两人都不在,狱卒怎敢违扭韩亚的意思,只得打开大门让韩亚进来,反复劝告千万只能隔着牢门看看,千万不可进去,那人昨夜吃完就吐又哭又闹鬼号到大半夜,实在是危险至极。
韩亚一一答应进到监牢,来到了那人门前,据他昨夜所说,他是叫陆川宁。只见陆川宁一人锁在牢房的角落里,腿上被重重的镣铐锁住,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破碎不堪,露出强劲的肌肉,身上脏兮兮的。昨天他还是无须,一夜过去脸颊与唇上已经长出了浓浓的一层胡子,连带着头发好像都比之前长了许多。
“你吃的住的都可好?”韩亚看到陆川宁,脱口就问了一句,转眼一想就知道不妥。这人是个俘虏住的监牢,有什么好不好的。脸上一红,随即换了一副严厉的语气斥问道,“你从哪里来,所为何事?”
只见那人一脸茫然,韩亚才想起他听不懂自己的夷语,不光夷语,这位陆川宁连自己那一口复国口音的夏言也听不懂。还好自己早有准备,韩亚让狱卒出去守门,搬来一个小扎凳,就坐在牢门一侧,拔下头上发簪在地上写道:“你从哪里来,所为何事?”自小韩亚便被父亲逼着读书写字,今日倒是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
韩亚看到陆川宁见到自己,先是一愣,后见自己在地上写字,便慢悠悠的靠了过来,透过牢门看地上的字。那人身上满是草屑,虽然半靠在地上,但依然比坐着的自己高。韩亚看他左肩,本记得昨天义修曾刺了他一枪,可现在已经不见了伤痕,只有一块白嫩的新肉,看样子是新长出来的皮肤。父亲说他会血煞,可在瞬间激发出体内能量,看来就是那时加速了其伤口的恢复。
“你叫什么?这里是哪?”韩亚看到陆川宁在牢门另一侧的泥土上写到,他的手掌好大,怕是比自己的头都大上许多。
“韩亚,这里是西林寨。”韩亚先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又指了指自己之前写的“你从哪里来,所为何事”,示意陆川宁回答。
“中国,逃难。”陆川宁先是回答了问题,又在地上写道,“西林寨属于哪?”
中国?这人是华胥城的吧,看他一头黑发,身高九尺,他说自己是华胥贵人没人不信。华胥的贵人都是黑眼黑发,夏人与南方夷人白发棕眼眸明显不同。而韩亚自己姓韩,便说明她也是夏人,但因为与夷人混杂几百年,现如今整个复国只怕都没有几位纯黑发之人了,发色大都棕黄为主。而韩亚自己就长了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
“复国。”西林寨所在的复国是夏人最南的藩国,只因再南便是无垠的大沙漠,生活不便,如同鸡肋,而西林寨就是大夏最南端的堡垒。只不过沙漠中的夷人远没有大夏之北的蛮族彪悍,要不然西林寨也不会只是一个人口不满万的小寨子,比不上守卫北疆的百万北靖军气派。
就这样韩亚通过地上的夏文与牢房里的傻大个陆川宁一问一答的交流着,大都是陆川宁问韩亚答。而韩亚越发认定这个自称遭了海难的人是被海水浸坏了脑子。只因此人对身边而事情一无所知,不但连沙薯都不认识,连华胥在哪,复国是何物都不清楚。还好海妖没有剥夺他全部的记忆,这个傻大个目前还会写夏文,虽然他写的字歪歪扭扭笔画缺东少西不好辨认。
“教你说话?”韩亚诧异的念了出来。这个犯人丝毫没有作为一个犯人应有的觉悟意识,反而要求很多。教一个看起来已经快三十岁的身高九尺的大男人说话,韩亚顿时觉得这可能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一百金贝一天。”韩亚痛快的在地上写出了自己的价格,而对方很痛快的拇指食指扣成个圆,另外三支手指比出了一个三的手势。韩亚知道那是可以的意思,于是莞尔一笑,看在陆川宁眼里,倾国倾城。
“来人!”韩亚唤来了狱卒,指着关陆川宁的牢门说道,“去和义统领说,派虎骑的一队人马过来看着这小子。”
狱卒惊诧的看着韩亚又看着里面的陆川宁,心中诧异,大小姐这是看不起他们这些狱卒吗,虽然西林寨监牢略有残破,年久失修,但自从自己当差以来并没有出现越狱之人。可寨主和大公子都不在寨中,小姐的命令又不能不从,“大小姐,这人被锁链铐的结实,又有我们看着,插翅难逃,就无需劳烦虎骑的弟兄们了吧。”
“看看他的镣铐,就凭你们能关的住他吗?”韩亚瞪了狱卒一眼说道。
那狱卒顺着韩亚的手指看过去,大惊失色,只见原本锁住陆川宁的锁链已经分成了两半,原来在陆川宁与韩亚笔谈之时,已被他掰断的镣铐无意中露了出来被眼尖的韩亚看见了。就凭昨夜此人展露出来的身手,韩亚相信如今的西林寨监牢是困不住他的,就算是虎骑来了,也得拼个你死我活。
义修听到韩亚去了监牢,独自与昨日俘获的陆川宁待了一上午,心中不畅。又听狱卒说要自己的一队虎骑去监牢充当看守,更是大感不快。昨日他与陆川宁角力,要不是陆川宁突然发疯只怕义修难是敌手,他自长成之后在西林寨从无敌手,如今在一个外人身上受挫心中不甘。但寨主临走时吩咐自己要好好伺候陆川宁,义修也不会太造次。于是领着一队虎骑赶到了监牢。
一到牢门前,义修没顾得上斥责韩亚先是“咦”了一声,原来他看到陆川宁左肩的伤口已经长好,昨天那一枪威力如何义修再清楚不过,面对疯了的陆川宁他可是使足了力气,放在寻常人早已经是贯穿而过,绕是此人人高马大肌肉厚实才没有刺穿身体。可那伤口只怕三五个月不会好,但仅仅一夜过去,此人已经痊愈,只可能是灵术之功,又见到陆川宁脚镣已断,顿时如临大敌。一声招呼,虎骑已经人人拉满了弓弦,明晃晃的箭簇对着陆川宁。
而韩亚连忙制止了义修,向他解释了事情始末。就在刚才狱卒去寻义修时,韩亚已经和陆川宁商议好了件事情。陆川宁在监牢里不要出去,韩亚给他找些粗使活计换钱,陆川宁干完了活就由韩亚教他夏言。
对于此,韩亚好像小时听过这样的故事,身怀绝技的异国王子遇险丧失了全部记忆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结识了一位美丽的姑娘,最后姑娘帮助王子重获了记忆并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而眼下的陆川宁像极了韩亚心目中的王子,就算不是王子,也一定是某家的贵人,毕竟会书夏文的人在西林寨可不常见。
“你们几个,刀剑出鞘,给我寸步不离的盯着他。”对于韩亚的玩闹之举,义修没什么意见,只要把陆川宁控制在监牢里义修就不太担心。只因除了昨日发狂之时,陆川宁表现的一直温顺如羊。现如今正是防备细鳞夷人的要紧时候,老寨主把寨中军务留给了自己,可不能引出什么反掖之祸。
“你去给他准备点好吃的,寨主让好好待他,你们就这么办的?”韩亚吩咐狱卒道,她看到牢房的地上有一块焦黑的肉,以为是狱卒苛刻,在韩亚少女的心中已经生出了莫名的情愫。
“大小姐错怪了,寻常人犯哪有肉吃,况且他昨夜吧吃的全部吐了出来,今晨也没有吃肉,只吃了两块沙薯。”狱卒大声叫屈,有肉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韩亚听了,还以为陆川宁真是贵人出身,吃不惯这些粗食,吩咐狱卒道:“他以后的饮食都不用你管了,我亲自料理。”
义修听了皱着眉头,刚想发作随即忍住了,他忙着整理寨中防务,真没空在这里和韩亚个小丫头争辩一个犯人的饮食,只要这小丫头不要来扰乱自己的防务布置就好,任由韩亚在这里折腾。
交代完事情的韩亚兴高采烈的走了,不一会便差人送来了一大车没劈的木材和一个食盒,说是让陆川宁劈好这些木材,劈好了就让他吃饭。而狱卒看了那一车的木材与一把锋利的斧子,想着这壮的和头犬马似的囚徒若是拿了斧子劈开牢门闯出来可如何是好,但一想陆川宁连镣铐都能徒手掰断,就算是徒手十个自己也不够他一个打的,何况还有虎骑在前盯着,一咬牙把木材和斧头都送进了牢房之中,既然不能管,不如大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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