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一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只看见姐姐王皇后在皇上离去之后瘫坐在地上。
李隆基怒火冲冲离去回到含元殿,看了几封奏章勃然大怒,下旨诏三位丞相入宫。待三位丞相入宫之后看到皇上脸色极差,张说、源乾曜、陈嘉崇侍立在皇帝身前,不敢多说一句话。
三份奏章,两封奏报一份捷报。
凉州将军发来捷报:“副将王守真率领三千兵马击溃反叛流民万余人,斩杀叛军一千三百二十五人,俘获四千五百人….”
京兆府裴洋上奏:“入冬以来,自洛阳进入长安城的漕运粮食仅三十五石。关中地区在开元十年遭遇蝗灾,恐长安城内粮食出现短缺。”
兵部侍郎萧嵩上奏:“自府兵撤销之后,军官亢员严重,大量军卒滞留在京。募兵制所招士卒,泰半出自府兵。若不能妥善解决滞留军卒问题,唯恐生乱。”
李隆基问道:“关于关中粮食问题,诸卿可有良策?”
张说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关于粮食问题,臣思考过。关中地区遭遇蝗灾,粮食减产。臣有两策可以解决:其一。选任转运使,利用漕运将关中以外的粮食运至关中。漕运畅通时,漕运运至关中粮食达四百万石,如今每年不过数十石,缺口甚大。其二,鼓励农耕。关中平原沃野千里,稻米种植需要大量水源灌溉,小麦则不然。建议关中地区大量种植小麦,少量种植稻米。微臣主政期间,考虑转运使人选,非裴洋不可。”
“裴洋?京兆府尹?”
张说道:“裴洋曾经担任户部仓部郎中,对漕运熟悉。”
李隆基脸色稍缓。
“关于萧嵩上奏的府兵问题,中书令怎么看?”
张说答道:“臣苦思此事没有良策,府兵制时,这些官员已经存在,改成募兵制后,将领多出于此。”
“诏令:王皇后于后宫行符厌之事,即日起废除后位贬为庶人,迁掖庭宫。王守一潜移左道,革去官职,暂且关押天牢。裴洋任漕运转运使,大理寺卿元行冲任京兆府尹,郭礼任大理寺卿,升王守真为甘州将军。”
诏令一下,三位丞相大惊。
丞相张跪倒说道:“陛下,废后乃朝廷大事,万万不可啊。”无奈李隆基心意已决绝然离去。
……
王守一回想二十多年来的一切,这一次恐怕连累妻子靖阳公主了。照着靖阳的脾气,少不得去宫里大闹一通。万一李隆基横下心来,就算是妹妹恐怕也毫不留情。王守一只盼着妻子能够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甘心么?就这样死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悲惨的结束这一生。
至于死后靖阳公主是不是再嫁他人,王守一不在乎了。人死如灯灭,王守一虽然信佛,对佛家轮回之说一向存疑。世上若真有什么神佛,为何眼看着如此冤情无动于衷。
吃下两口菜,盘算着今生的快乐时光,王守一笑了。生在王家是福气,现在的局面,竟然是死的越早越好,不然王家被卷进来就有可能大厦将顷。想到这里王守一端起酒壶一饮而尽,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栽倒在地。
宦官走了,回宫复旨:王守一,卒。
……
掖庭宫。
王皇后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冬寒未去,地上冰凉无比,怎么比得上王皇后心头的悲伤。怪谁呢?弟弟王守一也是为了姐姐好,况且请来的不空小和尚的确查到了问题的根源。原本以为从此柳暗花明,不多久会怀上龙种,重新得到李隆基的宠爱,没想到阴差阳错,被皇帝发现之后错上加错。
回想当年,李隆基还是藩王的时候,前去王家求亲,过三关,一首诗一篇文章。时间真快啊,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刚结婚的前几年总是提心吊胆。韦后掌控朝纲,眼里盯着李家的龙子龙孙,李隆基无疑是其中最惹人注视的。韦后被灭之后,太平公主权势滔天。身为太子的李隆基日夜胆战心惊,后来李隆基率先下手发动政变,拿下太平公主,本以为从此日子太平了,可以安安心心过几年舒服日子。没想到肚子不争气,一直没有为皇上生下子女。如果不是皇后之位岌岌可危,又何必请不空查看根源呢?
说到底,这都是命。
“娘娘,奴婢听外面宫女传言,当日武惠妃底下的宫女曾在立政殿周围窥视。还有人传言,是武惠妃通知的皇上。”
自从王皇后被废黜贬入掖庭宫,柳翠就跟着主子一起到掖庭宫。
“还说什么娘娘,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庶人。柳翠啊,出宫去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找个好归宿嫁了。”
王皇后已经无心理睬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眼下这般境地生不如死。
柳翠大哭道:“奴婢不走,娘娘永远是柳翠的娘娘,就算不是娘娘了,也是王家的大小姐。娘娘,你的命真苦啊。”
柳翠这么一哭,王皇后忍不住伤心起来。
那年花开争艳,陌上人如玉。
那时的李隆基还不是皇上,不像现在这样发福,英俊潇洒。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年的李隆基了,地位变了一切都变了。可怜姜皎枉死啊,为了保住这个位置不惜故意泄露出去,令皇上不敢公然废后,最终还是无法改变皇上的心意。
掖庭宫里没有暖阁,只有宫里管事的冷言冷语和分派下来的活计。所有的活柳翠主动干着,不让曾经的王皇后动一根手指头。皇上太狠心了,皇后就是有天大的错,也不能罚到掖庭宫里。掖庭宫是什么地方?是关押罪奴的地方,是教坊司、浣衣局这些腌臜的地方。皇后的身子可不是待在这个地方的。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太狠心了。
掖庭宫太冷了,没过多久皇后染上风寒。柳翠哭天喊地找太医,没有人传话也没有人呢搭理。一个被贬为庶人皇后身前的使唤丫头,说的话谁愿意听?王皇后病了,待在冰冷的房子,如同冬日恹恹的花朵一般凋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