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自小生长在木盘山,父亲库狄秋乃是当地的族长。自从库狄一族归顺大唐以来,虽然生活还是以前的生活,至少再不用连年打仗。家里养着五十头羊、两头牛。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库狄朔望家只能算中等家庭。库狄朔望想着到了年底卖掉一些牛羊,去拓跋木兰家里提亲。
拓跋木兰是拓跋家嫡出小姐,今年十四岁。虽然年纪不大,人长得貌美如花远近闻名。库狄朔望身材高大,十六岁。虽然每日放羊,浑身却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库狄家族中不乏天生就力大无穷的勇士。
父亲是族长,颇受当地人尊敬。这些给了朔望上门提亲的勇气。
拓跋家族也是草原上的大族,不过拓跋木兰这一支属于拓跋家族远房,没有什么势力。
库狄朔望的弟弟库狄朔日,今年只有十岁。放在中原的家庭,十岁早已进入私塾读书写字。库狄朔日偏喜欢和牛羊打交道。每当库狄朔望放羊的时候,库狄朔日就会跟着藏在羊群里,不让哥哥发现。
一日,库狄朔望看到父亲忧心忡忡,问道:“父亲,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库狄秋叹了口气道:“大首领有些反常,我担心大首领和大唐对抗。”
听到大唐,库狄朔望有些害怕。去年的时候,首领康待宾起兵自称可汗,被大唐的一个老将军带兵三下五除二抓了去,手下兵将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
朔望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在康待宾手下担任护卫。结果被大唐士卒一刀劈成两截拦腰斩断,库狄朔至今仍忘不掉好友的惨状。正因如此,库狄朔望对大唐士卒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
去年大首领是跟着可汗康待宾一起造反的,唐朝军队来了之后,大首领主动投降,还给唐朝军队宰羊杀牛。唐朝军队走了,大首领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周围的州县都是草原上迁移到此地的各族族长管理,大唐没有派遣官兵过来。如果说对大唐有一点好感的话,只有这一点。大唐对他们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牵扯,亦不曾压迫剥削他们。
大首领叫康愿子。
库狄朔望知道大首领是因为父亲经常被大首领召集起来谈话,本来这片土地归属大唐还是突厥亦或是康待宾,都和库狄朔望无关,和库狄朔望有关的只有弟弟库狄朔日,父亲库狄秋,还有眼前的牛、羊。
康愿子倚重父亲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康愿子的家属都在木盘山,这里犬牙交错存在着好几个族的势力。其中,库狄秋的族人最多势力最大。
忽然有一日,父亲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库狄朔望刚把牛羊赶进圈里。远远看到父亲肚子在不停地流血,赶忙上去帮助父亲捂住伤口。血依然在流,不停地流。血水经过库狄朔望的手指缝流到草地里,连青草也被染成猩红的颜色。
“儿子,速去找大唐的官兵,就说康愿子反了。”父亲说完这句话就死了,甚至连遗言中都没有提及家人一句。库狄朔望不想哭,现在还没有到哭的时候。
只是待在父亲的旁边,感受着父亲逐渐失去体温,想到从此没有了父亲陪伴,少年忍不住嚎啕大哭。草原人员稀少,少年的哭声传了好远好远。哭够了的少年冷冷的看着庆州方向,父亲的仇一定要报。父亲就这么突然走了,以后家里的事情就由我做主
库狄朔望忽然间长大成人。
在父亲撒手的那一刻,父亲让我传话给大唐的官兵,可是这里距离大唐的城池最少都有四百多里。
康愿子在庆州,那是木盘山以南的地方,庆州以南是大唐的凉州。如果去凉州还要经过庆州,离木盘山最近的地方是灵州。虽然对大唐官兵有着天然的恐惧,库狄朔望仍然说服自己,带弟弟一起去灵州把康愿子的叛情传递给大唐。
来回灵州需要十几天,库狄朔望需要一匹马。这里是草原,马儿不愁吃喝跑起来飞快。库狄朔望用十头羊和附近的邻居换了一匹马。说是邻居,其实隔了好几里路。朔望把剩下的牛、羊全部交给邻居看管。做完这些库狄朔望带着弟弟,策马赶往灵州。
三天,终于到了灵州。库狄朔望克服心理的恐惧,和把守城门的士卒说了康愿子起兵造反的消息。小卒把他带到一个将军面前,重新又说了一遍,将军要朔望留下来,朔望还是走了,带着弟弟回到木盘山。朔望看到家里所有的牛羊都被杀光,鲜血染红了泥土,就连他们住的毡房也被破坏。库狄朔望到邻居那里打探消息,才知道他们走后一天,一队士卒前来将他们家里的牛羊全部杀光。
库狄朔望将父亲埋了,埋在了草原上。草原的儿女,最终还是要投入草原的怀抱。父亲死了,家没有了,怎么办?想继续生活在草原上,可惜草原虽大,没有牛羊一天也活不下去。
磨砚啜是库狄朔望的儿时伙伴,在这个时候不能指望这些儿时的朋友。磨砚啜,不是危难之时不去找你,而是不能连累你。库狄朔望决定去灵州。父亲临死之前相信大唐,现在只能相信大唐。
…..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公主笑了,如秋风佛面,暖阳熏人。想到折自御花园中那棵果树的枝头,眼前的一切竟悄悄喜庆起来。某人大婚,万安公主本想亲自去道贺。只是某人连个请柬都不送过来,竟让公主失去亲自前往贺喜的由头。当时站在一颗果树下,看到枝头两颗鲜果熟透,命人折断枝头,送给郭礼的贺礼就有了。
他看到一截果树枝,会不会吓一跳呢?
沏一壶茶,捧一本书,品读人生。放下心情,撑一把伞,踏足石板。行走在山水之间,不急不躁。偶尔的驻足回首,遥望曾经走过的路,或是坎坷或是青涩。公主轻叹道,青春年华岂能长存?何不放开心怀,拥有另一种心境,岂不乐矣?
无奈此刻恰巧静不下心,正是出于这样的心境,送出了堪称绝妙的果枝。只有郭礼能懂其中的含义,其他人皆是茫然。
此刻佳人身穿大红水裙,嘴角扬起,露出浅笑,竟是罕有的富贵气息。世间的锦绣繁华,岂能比得上一刻安宁。纵然有爱,亦不会如痴如醉。不会奢望什么不离不弃的爱情,只要幸福是真的,晚来一会又如何,美好的东西岂能这般容易得到。
万安终于落下凡尘,不再是待在道观六年脱俗出尘的那个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