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太子之位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二殿下,皇甫景轩——文能提出新政,在朝堂之上与百官对峙;武能统领千军,在战场之上斩获敌将首级。
这是天命之人。
他本该是太子。
然后成为皇帝。
若非那次战争,二殿下率军出战,却遭人背叛,又何至于尸骨无存?
云正阳、贺千帆、赵子铭均是皇甫景轩的得力部下,拼死护着皇甫景轩。
虽然当年皇甫景轩不过十六的年纪,却已然成为军中响当当的人物。
可惜,对方像是毒蛇一样盯紧了皇甫景轩,云正阳拼得浑身是伤,贺千帆废了一条手臂,赵子铭拼尽全力送这两位哥哥离开,他说:“你们二人都是有家室的,切要活着。不然二位嫂嫂还带着孩子,今后日子如何能过?左右子铭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便是追随殿下去了,他也不会怪罪。”
云正阳和贺千帆的婚事说起来还是皇甫景轩撮合的。战前他们一块饮酒时,殿下还说,等这次回去,给赵子铭也找个媳妇,省的他一天到晚看着眼红。
可谁能想到,再没有机会了。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云正阳、贺千帆好不容易看到京城,却在城门口听到了自己背叛二殿下、背叛军队的消息!
笑话!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背叛了殿下!
如此,二人便也反应过来了。
所幸二殿下在朝中名声好,带着他俩也和众臣交好。早在这个消息传到京城之际,便有大臣将二人的妻儿送出京城。
也有交好的大臣在城门口拦下他们二人。
“我知道二位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信任二位的人品。只是这次……这次的水太深了。二位心中再难过、再愤懑,眼下也只得避其锋芒。”
这意思,就是要他们离开京城,不要再回来了。
经历了这种事,二人算是明白了。也不闹着要去报仇,只得潜下来暗中做准备。
云正阳和贺千帆并没有一起离开。
云正阳去了青云镇,消息最灵通;贺千帆去了顺阳镇,准备攒家底。
想给二殿下复仇是件大事,一时急不来。
可二人刚刚定居下来,就听到京中立了太子的事。
可是不该啊!
当初二殿下何等优秀,也只是封了个祁王,如今二殿下刚刚过世,怎么陛下还如此迫不及待?
他们不太相信是这个新太子做的,毕竟那年这位太子才十一岁,但是他是最明显的受益者。这一切,就只能归功于他身后的娴贵妃,也是这场事故之后的皇后。
后来京城中千变万化,却无人再敢提二殿下。明明当初的事情疑点颇多,却从来无人探究,也无人敢探究。
贺千帆和儿子说起这事,往往都是一脸痛恨。
但云正阳却很少和女儿说这些往事,所有的痛苦仇恨,有他忍受就好了,他如何忍心让女儿牵扯进来,若是这样,他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亡妻。
是以贺灿贤来到青云镇,云正阳不遗余力地帮他,却从不让云岚知道。
云岚在此之前,也的确不知道自己的爹爹竟然还背负着这些仇恨。
“云叔这些年的确是帮了我很多,就连我如今在太子手下做事也是云叔帮忙设计的。”
“我爹他……”
“他不希望你牵扯进来,我本来不理解,后来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那时天真得像是没见过世间一切险恶,我后来才知道青云镇有些人曾对你们做过些不太好的事。云岚,你爹爹不希望你牵扯进来。”
云岚知道用来应付任君月他们的借口放这里不合适,露出一个贺灿贤看不懂的哀伤的表情,云岚惨淡地笑了,“可是我已经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贺灿贤脸色一变,“你进京之后都做什么了?”
云岚把她之前在青云镇救下任君月的事情说了,当然,这中间都把殷黎的存在剔除,不过也没详说,她知道贺灿贤的脑子转的多快!
“表哥,不,贺公子,如今云岚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贺灿贤打断了云岚未说完的话,“你我父亲情同手足,你唤我一声‘表哥’也不为过。眼下你我才是最后的亲人。”
云岚恰当地露出感动的表情,“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贺灿贤神情很是严肃,“不过,我如今在京中行事,所用皆为化名,他们都称我‘何安’。”
云岚点头应下,表示不会说漏嘴。
何安。
何安?
云岚拒绝了贺灿贤想让人送她回去的想法离开,贺灿贤还在亭子里没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边,“公子,这姑娘的出现很麻烦。”
贺灿贤淡淡道:“无碍。太子那里我会说明。派两个人保护她,尤其别让宫里人盯上。”
“是。”
贺灿贤没有留她用晚膳,一来拖那么长时间很尴尬,二来云岚现在不算自由身,她心里有数。
小姐放她出去一次两次都是仁慈,但是她这样常往外跑不着调就是不知好歹了。
任君月老老实实在家里呆了几天,云岚也拐弯抹角问了问册子里关于贺灿贤的问题。然而任君月却表示,太子那样的人,何必玩囚禁?
云岚了然。
果然还是殷黎搞的鬼。
不过明明不是囚禁,却被他记下来,想必是为了提醒她注意。
好吧,她真的注意了。也得到了非常不错的消息。
某天夜里,月明风清,清风朗月,月明风清,清……
“小姐,您这次已经有四天没出门了!”
荷梦惊讶的语气让任君月非常不满意,“怎么?我就不能没事赖在家里了。”
“不是不是。”荷梦讪讪地笑笑,可以是可以,但是自家小姐不出去找事总感觉不太正常。
荷谣心里感叹,还好没出门。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任君月在荷溪“善意”的微笑凝视中面色不改,倒是荷谣脸色突然就垮了。
好在,任君月怕自家老爹知道她和皇甫景逸的关系挺好暴走,到现在也没有去酒馆的打算。
“明天!”任君月放下茶杯,“明天就出门!本公子离京数月,好不容易回来了,当然要让他们都知道,不然,怕是有些家伙都忘了谁才是他爹!”
荷梦激情澎湃:“好!小姐,荷梦陪你去!”
荷谣苦着脸挣扎:“小姐……”
荷溪微笑着沉默:“……”
云岚喜得乐见:“小姐作为贵女,虽然不在意名声,也还是要注意些才是。”
荷谣听到这话,认同地点点头。
谁知云岚又道,“每次动手该给自己找个理由才是。”
荷谣:???
任君月认真地思考了云岚的建议,“有道理。不过,要怎么做?”
她并非不会,只是对自己,任君月向来不够上心。
云岚笑笑,“看情况咯。”
于是就决定,明天跟着任君月出去的:云岚、荷谣和荷溪。
荷梦哭唧唧地说:“为什么小姐不带我啊!”
任君月安抚性地摸摸她的脑袋:“乖,小姐出去做正事呢。荷梦就在家里貌美如花就好。”
荷梦脸颊爆红:“小姐又弄乱我头发!”
任君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都要就寝了啊!”
另外三人就摇头笑笑不说话。
云岚心底有一丝动容。
虽然她来的目的不单纯,或者说就是为了玩心计,但是眼下这样的情况,除了在恢复记忆之前的那十几年,就只有之前在血族和哥哥夙容一起私下过生日和现在了。
想到哥哥,云岚有点晃神。也不知道……那里过去多久了……
第二天任宪忠阴阳怪气地同意她们出门,话里话外都是敲打着不让她们离那些皇子皇孙太近。
任君月:……您想多了,当今圣上还没有皇孙呢!
任君月走到门口都还能听到柳氏“安慰”任宪忠的话:“老爷,您就是太操心了!再说了,如今京中无人敢上门提亲,我看那八殿下也是个好的……”
“好什么好!是个好的能打别人家闺女的主意吗!?”
任君月:……
云岚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一本正经地问:“小姐,今天去哪?”
“去……金钱阁吧。”
金钱阁,名字通俗,是京城最大的赌场。
一听这名字,荷溪就变了脸色,“小姐……”
“放心放心,我是去找人的。”任君月知道荷溪不喜欢去那种场子,便开口解释道,“不赌不嫖,我心里都有数的。”
荷溪知道任君月行事虽乖张,却从不触及底线,却还是劝道:“小姐想去找人,派个小厮去叫出来不就好了。又何必亲自去那里……”
“叫出来还玩什么玩啊!”
荷溪闻言脸色又不好了,任君月赶紧补救:“我这不是要去那里边让那个姓孙的吃点亏嘛!”
荷谣看戏看够了,主动开口,“小姐,我进去就成。”
云岚想到这几天荷谣偶尔会不见人影,猜到她应该是出来办事,帮任君月办事。
这个“姓孙的”,就是在书院里说任君月坏话,被任君阳揍了,却让夫子找上门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