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也不跟鸣儿言语,辞了老道人,径直从地道原路离去。
鸣儿正欲上前分说,自己乃是来讨百家米之人,阴差阳错到得此处,看道长何时方便放自己回去守孝。
还未开得口,老道人却先说道:
“小娃儿,莫要惊疑!我乃是太清宗修道之人王道一,恰逢机缘云游至此地,一时兴起在这世俗之地修建了此间功德地火堂,以作炼丹济世之所。不想这一晃间,竟已在此客居了十余年光景。”
鸣儿心中早有猜测,听老道人这一番话,连忙恭敬一礼:
“原来道长果真是修行的神仙,小子洛一鸣拜见仙师!”
“哈哈哈……小孩儿莫乱叫,老道我虽是修行中人,却还不是神仙。”
老道人爽朗一笑,心情颇为愉悦,转声道:
“我辈修行之人,虽不是神仙,却又都逆天夺命,想要做那长生不老的神仙。娃娃,你明白了吗?”
“鸣儿明白,道长乃是修行之人,只待时机一到,就要做那神仙。”
老道人又微笑着摇头,道:
“做神仙可没那么简单,既要修性,又要修命。修行之人虽众,却是万中无一啊!非大智慧,大毅力者,不可为之……”
“老道我至今修行七十余载,也才算得初窥大道门径,若要再有寸进,只怕又要以百年来计算了。”
鸣儿只听的暗暗咋舌,在百墓山,寻常老人寿命也就五六十岁,七十者稀。这老道人已经修炼了七十余年,却说还要修炼个百年才有进益,真不知他要活到什么年岁。
“今日你来此地倒也是一个机缘,且上前来坐下,我与你慢慢道来。”
老道招呼鸣儿也席地盘坐一侧,继续道:
“这山洞乃是我炼丹的道场,与镇上那处庭院两相分离,胜在清静,利于我辈修行。修筑那地道亦是不想惊扰世人,非是有什不便说道之由。”
“近几年来,我感应天心,丹道有所彻悟,居于洞中之时日渐多。恰好半年前我那两位师侄出门游历,寻访至此地,又暂无归去的打算。因此,我将功德地火堂交由二人打理,代替老道炼些祛瘟去灾的去病丹,以济苍生之疾苦……”
“此虽非成仙得道的丹方,却也利于炼丹者修心一道,此乃上应天心之举。得了两位师侄帮助,老道我才得有闲暇,全心参悟功法。方才与你一道来的女娃娃是我那师侄李雨晴,另有一位师侄杨道缘,是晴儿师侄的师兄,乃是一忠厚之人。”
老道人一口气将自己及两位师侄的来历说了个清清楚,鸣儿只听心驰神摇。
特别老道人说到“炼丹济世”,“炼去病丹以济苍生”之时,与自己所行医道暗相印证,均是“上应天心”的济世之道,尤其老道人的丹道济世,又更是广济天下,比之自己呙居一隅之地,所行之功德不知大了多少倍,果然配得上“功德”二字。
老道人这一番言语,鸣儿听在耳中,心中疑窦尽释,心神荡漾。
近些时日奶奶过世,洪老头又离别,一直有股迷茫和孤独感萦绕在心头未能尽去。
此时听老道人讲述,心中有所开悟,如迷雾中拨开了一丝光明,对眼前这老道人的敬慕之意也又加重了十分。暗暗想道:
“不知这老道人修行之道,能否救的了奶奶起死回生,治的了老鬼的疯病?”
鸣儿心有所思,却是没敢问出声来。
老道人默守心神,双眼微睁,尽观鸣儿神色变化,微微一笑道:
“老道我修行数十载,今已百岁有余,终算是有所获益。我观少年你有早慧之象,聪明伶俐,品性俱佳,若在俗世却是有早夭之虞。如若入玄道,修行那逆天夺命之术,却反倒是不错的根基……”
“今日相见,即是机缘。我一生醉心修道,少闻世事,也从未收得个可以传承道法之人,不知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传我衣钵,参悟大道,济泽天下苍生?”
鸣儿听得老道人之言,竟是要收自己为弟子,传授衣钵,顿时心潮起伏,激动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慌忙**起手深深一揖。
转瞬又收起心神以免道长观之不喜,恭敬道:“多谢道长抬爱,晚生受宠若惊,自是愿意之至,就只怕弟子愚钝,有负道长教诲之恩!”
“嗯!孺子可教也!我辈修真炼道贵在纯、勤二字,道心要纯,修行要勤。只要你肯下功夫,磨炼心性,使道心纯净自然,以为师传你的无上大法,未必没有得证大道之期。”道长心情大悦,勉励数语。
“弟子尚有一事须向道长禀明。”
鸣儿回过神来,忽然想起自己今日是来讨百家米的,尚且还没有完成,孝期也还未满,须得事先向道长禀明,好回百墓山处理后事,并备好拜师之礼,再来拜师,如此方才是为人之道。
于是道:“弟子尚有孝在身,须得守满三七之数,将拜师之事,祭告长辈在天之灵,备下些微薄礼物,方好来拜师。现头七已过,再需过得十余日,还请道长容我回家一趟,处理好这些后事。”
“嗯!孝道乃人道之首,该当尽心尽力。鸣儿,你能有此孝心,很是不错!”
老道人改了称呼,微一颔首,又道:“方才晴儿师侄言道,镇上有疫疾发作,我又观你眉宇间有煞气缠身,此时若往回去,只怕多有不测。行孝之道在心不在行,待我演算时机,去了风险再回不迟。”
鸣儿回想起先前镇上空无一人的景象,还有方才那晴儿之言,只觉得道长所言甚是。况且之前在地火堂,还遇见那神威武士,连晴儿与“七师哥”这等非凡之人都要避其锋芒,自己此时回去只怕真是凶险无比。
只是不知自己这一躲,要到什么时候才脱的了困,到时就怕守孝之期给耽误了。
鸣儿正自犹豫不决之际,老道人又道:
“我近日欲炼一炉僻道丹,你可在一旁观看,洪炉之火刚好可助你驱散煞气,只须数日你便可回去了却俗事,等孝行完满再来拜师不迟。”
鸣儿闻言心喜,又朝老道人深深一礼。
“你我暂无师徒名份,却也不过迟早的事情,这几日开炉炼丹,需准备些事物,受不得打扰。此处洞穴共有上下三层,地下一层阴河,河流之中幽泉之水寒气透骨,你尚无根基,未修得御寒之法,万不可擅入。第二层便是此间,为我修炼之地。再往上尚有一层,我也从未探研过,你可自行去找个适合居住之所。寝食用度之物此处略有一些,如若不够,你可自行去功德地火堂找晴儿师侄,晴儿师兄妹自会为你置办妥当。我已辟谷多年,不用作算,只需计算好你自用之物便可。”老道长急于要整理炼丹之事,于是匆匆交待了一番。
鸣儿连声称是,正要去第三层一探究竟,寻找安顿之所,王道一道袍一拂,手中多出两本书,递至鸣儿身前,道:
“这两本乃是修行之入门功法,一本《洞玄参同契》乃外丹之道修习法门,一本《太清石记》乃内丹之道修习法门。虽说只是入门功法,却也有优劣九等,此乃我宗密传,在东州之地,也算得是上三流,切莫要小看了。”
“入门之时,内外丹按理只能选其一种修习之,但修道亦不可生搬硬套,死守成规,两者不说兼容并蓄,两相借鉴还是大有必要的。此二书暂借你观阅,且自行领悟,看得多少是多少。待来日你我定下师徒名份再正式与你细细教授。三日后开炉,到时我再唤你过来观摩,你先且去吧。”
王道一说完,大袖一拂转身离去,从洞中一间天然石窟而入。
鸣儿呆立未动,手托两本道册,心中激动无比,小心翼翼翻开当先那本。
《太清石记》,这本微微泛黄的旧册子,乃是太清宗创教祖师王师奇所著,历经各代掌教宗主注释重编而成。此乃副本,修于一百五十年前。
书中共分了五个部分,第一部分为总纲,共有数百字,乃是修行入门之基础,概览玄道之常识,内丹修炼入门之要义。
开篇道:“夫身为神气,为窟宅。神气若存……欲存身,须炼元气。气存身魄,神安气海,气海盈则心神定。神气不散则身存年永,常驻道元……”
鸣儿草草观之,虽玄奥,却也大致能明了函义,心中暗喜。
合上道册,也顾不得翻看另一本《洞玄参同契》,寻思着赶紧去第三层找个安身之所,置备好日用,再详加研习。
还有一件紧要之事,就是须得尽快去功德地火堂寻回老鬼所赠的黑蛋,耽搁久了恐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