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好意思哭啊,”阮娇啧啧两声,揉着隐隐作痛的腰,声讨道,“你用簪子扎我之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阮玥额角一跳,苦得更凶了。
她怎么能料到她这二姐突然就病好了,还如此活蹦乱跳的!
阮娇被她穿云击石的俏嗓吵得头疼,不耐烦地嗤了声,“就知道哭!”
阮玥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向,越哭越上劲儿。
阮娇无法,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胖狗。
二卓摇着高高的尾巴,在抖如筛糠的阮玥身边转了几个圈后,动作像是分解了般,慢悠悠的,叼起了剪刀。
本犬不是来吓唬你的,只是来帮主人拿东西。
阮玥哭的是梨花带雨,声泪俱下,嘴里含含糊糊向阮辰哭诉着,“她,她一点都没个二姐的样子…”
“你也没个妹妹的样子,”阮娇笑眯眯的望着她,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抚着二卓的耳朵,在杏树旁坐下,边哼着小曲,边给二卓剪起毛来。
阮玥那个气啊,无论她再哭的多大声,阮娇连骂都不骂她了。
她感觉哭的解气了,才由阮辰扶着她站起来,走到房屋门口,于门槛上一坐,干瞪着阮娇。
阮娇一心一意地剪着狗毛。
而苏迟,在门口端着盛有饭菜的托盘,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若是他将饭菜给阮娇端过去,阮娇定会伸出满是狗毛的手,责备他没眼力见儿。
若是他端着饭菜进屋,光是门槛上阮玥的一个眼神,就能把他给凌迟一百次。
苏迟思虑半晌,始终没挪动步子。
一时间,他们四人以屋门,杏树和院门为背景,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阳光暖融融的,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的落下来,让阮娇觉得舒适又惬意。
丝毫没注意停在她身上的三双眼睛。
充满求知欲。
一个不吃不喝,连棺材都备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如梦初醒般,比之前还有精神了?
三人盯了半晌,没寻出答案。
阮玥和阮辰,又双双将目光,落在了苏迟的身上。
阮玥从不迷信,结果她们家,竟出了一个冲喜成功的案例。
香,太香了。
苏迟被两人直勾勾地盯着,咳了一声,目光从阮娇的身上撤下来,只看着眼前一个虚无的点儿。
如此诡异的气氛,在阮娇给二卓剪完狗毛,又用铲子将狗毛埋好后,终于,令人欣慰的消失了。
阮娇将铲子立在墙根,一边拍打着手中的狗毛一边赶人,“我说阮玥,你能不能别坐在门槛上,有事快说,没事赶紧走!”
阮玥梗着脖子,“我就不!”
“行吧,”阮娇温温柔柔地笑了一声,潋滟的眸子神神秘秘地看着她,然后走到她面前,亮出残存着狗毛的双手来。
阮玥打了个激灵,抓着阮辰就往门外跑。
阮娇嘴角一翘,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对着姐妹俩的背影喊道,“大姐,我晚些去找你啊!”
阮玥恨恨地跺了两脚。
“小样,跟我斗,”阮娇舔了舔下唇,眸子里映出了渺远的天空,摆动的流云,随后,她将目光向下移了移,嗔怪地看向苏迟,“还不进来?”
苏迟微微垂眸,提步追了上去。
阮娇洗了手,看着托盘里的牛肉羹,偏头问道,“饭可凉了?”
“温的。”
“那…你也一块吃吧。”
“奴才不敢。”
“呦,你前些日子来这——“阮娇拉长了声音,好笑道,“可整整喝了一碗白粥。”
她用手点了点对面的位置,命令道,“坐!”
苏迟乖乖地坐下。
“苏迟,”阮娇随意地搅着碗中的羹汤,奇怪道,“我怎么感觉你胆子小了呢?”
“奴才没想过您如此厉害。”
阮娇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您能将剪刀投的如此精准,”苏迟解释道,“连妹妹都下得去手。”
阮娇爽朗地一笑,似乎山河日月都有了回响,她将胳膊支在桌上,半是审视,半是好笑道,“小龟奴,你以后想干什么?”
苏迟拿筷子的手一顿,默了默,良久才道,“奴才什么都能干。”
阮娇想起感化他的重任,搁下筷子,咳了两声,用手玩着头发丝儿,状似不经意地一问,“苏迟,你以后愿不愿意…跟我混?”
苏迟面上微微一笑,发白的唇瓣一张一合,淡淡道,“国公夫人不是将您送给奴才了吗?”
阮娇一噎。
“不是这样的,”阮娇感觉理亏,却用嗓音硬撑出一番气势,解释道,“她只是为了给我冲喜,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迟的身子隐在一片阴影中,看不出喜怒。
见他不答,阮娇继续为自己开脱,“我大姐十七岁了,还没成婚,我怎么能赶在她前头不是?”
苏迟望进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往外蹦,“你已经赶在她前头了。”
“可我要嫁给我喜欢的人,”阮娇垂下眸子,两只手缠绕在一块,语气中带了丝祈求,“这是一辈子的事,咱们不能当过家家吧”。
苏迟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何时拿此事当过家家了?
阮娇见他油盐不进,有些怒了,硬邦邦道,“咱们谁也不喜欢谁,没必要绑在一块儿过日子,你说呢?”
苏迟抬起眸子,轻轻笑了,“确实有理。”
这一笑,穿透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轻而易举的拨云见月。
阮娇举起只剩下半碗的羊奶,爽脆道,“小龟奴,那咱们干了它,婚事就此作废吧!”
他静静地点了点头,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
阮娇见他脸上并无波澜,心里放松了许多,笑眯眯地望着他,“苏迟,你多大了?”
“奴才十四了。”
“和我一般大,你是几月生的?”
“冬月。”
“那你比我小,”阮娇笑了笑,“要不,以后你叫我姐姐吧。”
苏迟站起来,拱手行了一礼,“奴,奴才不敢。”
“不用客气,你毕竟照顾过我,”阮娇一想起这人将来会权倾朝野,就不敢理直气壮地受他的礼,舌头都打起颤来,“那个,你的卖身契…拿回来了吗?”
“在国公夫人那。”
“一会儿我帮你要回来,”阮娇接连虚扶了好几把,爽利道,“你喜欢做什么就跟我说,以后姐姐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