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月饼花式包装大赛眼看就要开幕,学校和家里两头跑惯了的陈说下了课就拎包往地铁站赶去。
田芸家离得远,正好今年也要在校内摆摊发月饼,跟陈说道了声再见就回寝室放东西拿东西。
刚推开掩着的寝室门,碰上正要出来的姜杏,半开玩笑道:“哎呀,这一个二个的都要回家过节了,留我这孤家寡人独守空房,好生寂寞呢。”
“老幺也不回呀,你俩凑一块儿过吧啊,过两天姐妹儿就都回来了。”
“我赶时间,拜拜了您嘞!”
姜杏老早就接到她妈妈催她快点回家的电话,说完这一句挤开田芸就往门口钻,风风火火地提着手袋跑下楼。
她确确实实是想家了,想家里那个顽皮小弟了。
还是小孩子的姜杏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害怕自己独占的宠爱一夕之间被另一个婴孩分走。
所以姜妈妈第一次小心翼翼向她说爸爸妈妈给你生个小妹妹时,姜杏哭了,攥着裙角伤伤心心地哭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一家人都没再提这个话题,再后来啊,姜妈妈又开始时不时地给姜杏灌输有个妹妹的好处。
姜杏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姜妈妈纤瘦的身体沉重起来,肚子里像装了个皮球。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姜杏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生个弟弟。
现在社会上重男轻女现象算是很少见了,姜杏父母也不是那种刻板老派的人。
生二胎是因为家里还算负担得起,多添一个孩子给自个儿和姜杏做个伴儿,热热闹闹的,哪哪都好。
至于为什么姜妈妈给姜杏说生个妹妹,也是考虑到姜杏的想法,他们怕她会以为父母一心想要个儿子。
小屁孩儿哪懂这些心思,一根儿筋的想要和背着她怀小孩的妈妈对着干。
你们想要妹妹,我就烧香拜佛求那是个带把的男娃娃。
皱巴巴的丑娃娃呱呱坠地,还真是个男孩。
看见香香软软小生命的姜杏无论如何也恼不起来了,新鲜感和异样的柔软填满了整个心房。
这是新的家人呀。
后来也就满脑子“弟弟呀弟弟是姐姐让你出生的你要感谢姐姐呀”的想法,整天抱着小娃娃哄着逗着,不肯撒手。
姜杏大了弟弟七岁。
那年小家伙八岁,她刚上高一,且正式从学舞阶段过渡到学乐器阶段。
对于姜妈妈这些紧锣密鼓劳心费力的安排,姜杏一直都有非常不孝不领情的抗拒心理。
原因很简单,邻居干的事,她不想干。
亲弟就是亲弟,早就察觉自家姐姐和隔壁漂亮姐姐有那么一点不对盘,每次他姐看见人家都眼冒凶光,当然,藏得很深。
后来,他明白那是羡慕,和不甘的眼神。
小家伙虽然嘴上喜欢损她,心里总归还是护她护得紧。
于是护姐狂魔开始疯狂学习他老姐完全学不好的众技能,替他老姐在隔壁妞面前挺直了腰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证明咱老姜家还是有镇得住场面的人才。
姜杏自然不知道这小子心里还有这么一出,每每只是拧着眉点头,说咱小弟天赋不错呀,看这腰扭的,屁股翘的,动作拽的。
每次回家,都见她弟在玩儿新花样。暑假是小提琴,这次中秋不知道又是什么……不对,小提琴是端午的时候,暑假玩儿的是二胡来着,当时还管姜杏借了副她凹造型用的墨镜。
啧,不愧是咱老姜家的人,涉猎广泛,妥妥的全面型人才。
下了地铁上高铁,再赶一班公交,到家用了三个多小时。
门一直开着,想是给她留的。
刚进门,正准备弯腰换鞋,“啪”,绊倒,作蟾蜍状。
妈的,好痛。
“靠!姜小林,欠收拾是不是!”看清楚熊孩子拉的线后,姜杏觉得自己瞬间进化成了炸弹,无需定时,即刻爆炸。
这姐弟俩,碰上了图快图省事并且对对方具有满心粘粘乎乎爱意的父母。
姐姐叫姜杏,取自姜妈妈的名,弟弟叫姜林,取了妈妈的姓作名。
姜杏始终觉得俩字儿的名字只要取得正常,念起来就特干净特拽,所以为了压一压小老弟的嚣张气焰,姜杏一贯喜欢叫他姜小林。
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去逮来孩子一顿揍,脑子里很不是时候地冒出来别的东西。
和那绿毛琵琶一个乐队的,她的冤家主唱谢易,名字是不是也是父母的姓结合在一块儿来的……
“小杏!”
“……”
姜杏一声哀嚎把享受暖阳的父母从露台嚎出来了。
她爸就喜欢喊她小杏,至于她妈,以前一直唤她“杏杏”,在她无数次抱怨这听起来像在喊大猩猩后,她妈再也不这样喊了,只跟着他爸小杏小杏的叫。
别担心,爹妈二人互相喊对方“亲爱的”,家里有两个叫“杏”又如何,完全没关系。
她特别庆幸的是,她爸她妈一般不会喊她“姜小杏”,那多不威风啊,还不亲热。
啊,她不需要和她弟亲热,那孩子就是找揍体质。
“看看这孩子激动成啥样儿了,回家就回家呗!趴地上干啥?”
“把你姐姐扶起来快!”
姜林一看他姐就要扒拉着站起来,踩着拖鞋一个劲儿地往他妈背后躲,冲姜杏做鬼脸。
“笨成啥样了,还大学生呢,走路都不知道看路……哎哟!你别搁我这儿跑,胳膊绊折没有啊你别揍我又磕着碰着了……我靠啊!爸妈你们看她把你们儿子头发揪成啥样儿了都!”
姜杏好容易逮着孩子,抓住姜林后脖子领拎小鸡似的把人提起,一手乱揉,存心想毁了这小子的骚包发型。
话说,现在的小学都允许孩子整锡纸烫了?
姜父姜母看了会儿这双姐弟唱戏,懒得搭理俩破孩子,相视一眼,都进了厨房,一个宰鱼,一个淘米。
互相气不过的俩人很快窜到沙发上缠斗起来,动作快得闪花人眼。
定睛一看,莫不是蹬腿踹人,螳螂打拳,以及勾脖子把头发往死里扯这三大招式。
姜杏头发长,比较吃亏,很快被扯得呲牙咧嘴,败下阵来。
姜林制服了比他高了好几个头的老姐,正想再次出言用奶音嘲讽,厨房里的姜妈妈露出半个脑袋,语调微扬:“小杏呀,隔壁蔓蔓回来了你知道不?”
偌大的客厅在一瞬间静了下来。
姜杏挥开姜林不再用力的小手,盘坐在沙发上,盯着白色大理石地板中的人影,神色有些漠然。
见久久没人回话,姜妈妈扯着嗓子又说:“你们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咋高考完就断了联系。我早前请了蔓蔓和她外婆晚上来咱家吃饭,你准备准备。”
哈?吃个饭有什么好准备的。
姜杏抬了抬眼皮,逮着弟弟一头松软的毛发一顿摩挲,拍了拍小家伙白里透红的脸蛋,笑眯眯地说:“走,给老姐表演表演你最近学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