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对自己说过：“我来接你回家”这样的话了。
停车场里凉意很大，而苏渝还是因为林许的话脑袋空了一会，也不知道是凉意太重还是心里某一处被突然温暖。
看着眼前的人停住了思维似的站在原地，林许不得不提醒她：“再不上车，夜宵可就凉了。”
苏渝回过神，林许已经把副驾驶的门打开，站在旁边对林许说：“快点吧，不然空调开着风都溜走了。”
苏渝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还没来得及对林许表示感谢，狗狗就开始往苏渝身上蹭。
苏渝抱起狗狗，难掩兴奋之情，像小孩子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礼物一样，苏渝把二七抱在怀里，“乖乖，我都一个星期没见你了，你想不想麻麻呀。我在外面可是很惦记你哦。”
看着苏渝像是忘记司机一样，林许不得不再次提醒她。
“你要不要也对司机师傅表示一下感谢。”
林许从后座拿出一盒东西递给苏渝，再耐心地拿出一次性手套给苏渝。整套动作做下来很是流畅，就像这是生活中的一个习惯。
“你刚刚摸了狗，直接拿着东西吃不太好。”
林许一边解释一边发动了车子。
看着手上的夜宵，苏渝才想起来问他。
“你不是说十点才下班的吗？”
“因为想着你特地给我带的特产，总觉得要亲自迎接一下。”
苏渝这才想起来自己撒的谎。
因为当时已经在高铁站，来不及重新买特产，心里就想着把给李知的特产匀一点给林许。
“在我包里，我拿给你。”苏渝解释道。
“是特地给我买的吗？”车子停在红灯之前，林许打住苏渝的动作。
苏渝低下头，林许从侧面也能瞥见她略带愧疚的脸。
绿灯，车子继续行驶。
“今天科室有个长辈想麻烦我送他到高铁站，我就和另一个同事换了班，顺便接了你。”
这种谎，撒的真是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苏渝没有接话，林许只继续提醒。
“再不吃夜宵，就凉了。时间比较紧，就买了比较容易做的。”
今天的夜宵，是饭团和粥，很简单，却也很暖和。
在高铁站多等了两个多小时，本来已经饿过头的苏渝在打开夜宵的时候还是咽了一下口水。
林许捕捉到这一小动作，不禁笑出声。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不雅之后，苏渝还是主动问了林许要不要一起吃。
“我现在在开车，没办法吃，你吃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渝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欠了林许很多，打开了包装也没有继续。
意识到苏渝的想法之后，林许只好想办法让她宽心：“我在医院吃过晚饭了。今天也不是专门来接你的，而且你要付我一半，你快吃吧。”
想想也有道理。
可能真的是饿了，苏渝很快就解决了夜宵，车里也有点安静，为了使车内氛围变得正常一点，也为了郑重地表达自己对林许的感谢，苏渝终于在今天见面之后说了第一句感谢。
“林医生，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不然我今天就见不到我的狗，而且今天也不好打车，要不是你想起来顺便接我一下我估计我今晚半夜才能到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许的错觉，苏渝这略带敷衍的感谢和林许没有技术含量的谎一样不走心。
“真心觉的感谢？”林许反问。
“感谢的心还能有假？”尽管自己不走心，但是不代表自己的感谢是假的啊，而且自己也的确觉得今天林许又帮了自己一个忙。
“那你要不要考虑现在就表示一下你的感谢。”又一次停下车。
不是都说好自己付一半油费吗？而且还答应了给他一点特产，还要怎么感谢？
但是现在自己处在下游，前任债主如果现在把自己丢在马路上怎么办？
“您说。”苏渝漏出标志性假笑。
林许看着身旁的小姑娘，开始对自己展现出自己多方面的样子，不禁想要了解更多有关于她的事情。
“堵车了，到家估计也有点晚，路上也是无聊，你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吧，就像把我当作朋友一样，如果有还没想好要不要说的，现在可以放在心里，比如说一说你这次旅行的事情。”
看着车前一片红色的尾灯，林许手握方向盘，眼睛并没有看着苏渝。好像这番话真的只是在和一个普通朋友说的一样。
苏渝没有说话，手放在躺在自己怀里熟睡的二七的身上来回抚摸。
在林许开车前进的时候缓缓的和林许说：“你还记得上次送我和我妹妹回家的时候你说的在你念大学的时候，有一年冬天，在医院见过我的事情吗？”
林许可能没有想到苏渝会主动提及这件事，机械地从声带发出了“记得”的声音。
苏渝也没有停下，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似的，娓娓说道：“那你可能忘记了那天是什么日子，是12月28号，好像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不是平安夜，不是圣诞节，也不是元旦，这一天就好像和其他非节日性的日子一样不容易被记住。”
“苏渝，其实，如果你不想谈这件事，我们可以聊点别的。”林许知道，苏渝妈妈的去世应该是她心里不愿意被提及的一根刺。
苏渝笑着回应林许：“没事，都过去了，我只是想和你分享一下旅行的意义。”
苏渝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那一年我高二，后来我很努力的去学习，想要努力成为一个我妈妈期望我变成的样子。然后就是考上了大学，那个时候，我enn，我家里其他人开始对我有了莫名的关心，因为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想要有自己的生活，我就去了其他城市上大学，每年冬天我都会去看一看其他城市的风景，你相信吗？我一个人坐过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就是为了去北京的天安门看一眼升国旗，也坐了一晚上的火车，第二天白天就爬了个华山。去年冬天我去了江南的小镇，看到南方冬天的湿冷，今年冬天我就特地从西安转车去了哈尔滨，还在那里看了冰雕，哈尔滨的冬天，真的好冷啊。”
回想起这两天的旅程，苏渝还能感觉到一股冷气从在发散。
“可是，这是我答应我妈妈的事情，在她离开后，只能悲伤一会，因为生活不会把我当成例外去偏爱我，我要好好生活，就算不想成为一个厉害的人，也要成为一个永远对生活抱有期待的人。”
林许想起奶奶在世的时候对苏渝的评价，是啊，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不论是对待同事略带讽刺的误解还是从未嫌弃地照顾过收养的流浪狗，苏渝都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期待的人啊。
说故事的时候时间好像都会流逝地快一点，到老城区附近有没有那么多车了，路上也顺畅了许多。
“你都是一个人吗？”
苏渝顿了顿说：“一开始李知想陪我一起，但是都被我拒绝了，其他时间一起出去玩过，12月份的旅行，我还是想一个人。那个普通的日子只对我一个人有意义就可以了，我也不能自私地让其他人在那一天陪同我背负着一些伤感。况且自从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开始住在李知家里直到上大学，姑妈他们对我都很好，我不想再因为我让他们家多了一天不普通的日子。”
看着车窗外逐渐熟悉的建筑物，苏渝感到莫名的熟悉感，心里也开始有了一丝平静。
“苏渝，就像我之前说的，离开的那个人是痛苦的，但留下来的那个人，才更需要勇气去面对这个世界，你很勇敢。”
但是苏渝，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车子在路上行驶着，小区也就在眼前。
苏渝听完淡然笑笑，转过头看着正在开车的林许，笑着对他说：“林医生，马上就到家了，听完了故事，再付给你一半油费之后还需要其他谢礼吗？”
“有。”
既然苏渝这么诚心问，自己也不好拒绝呀。
“还有什么？”苏渝不解，自己问这句话就是希望得到否定回答。
“你还记得之前帮我试菜还债吗？”
当然记得，难道又要试菜？
“嗯，记得。”苏渝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回答了。
“评价一下。”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都过去好久了，哪里还能记得。
但是，今天林许帮了自己很大一个忙，所以只要夸就对了。
“美味。”简短但是应该有效。
林许继续：“我的房子装许结束了，后天请几个朋友吃饭，准备在家里做饭，你的作用就是在他们说我饭菜做的不好吃的时候反驳他们。你刚刚也说了我做的饭菜很好吃，这句话是真心的吧？”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而且明天李知还要来找自己。
思虑了一下，苏渝还是开了口。
“后天我妹妹会在我家。留她一个人在家不太好吧。要不……”
要不我就不去了。
“要不你把她带着，反正放假我在家，加一个人也不费油。”林许打断苏渝的话。
这和苏渝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车辆驶入小区。
苏渝还是没有回话。
“苏渝，你连准备给我的特产应该都是准备从你给你妹妹带的那份匀出来一点给我的吧，现在是不是还有点愧疚，那就接受这个可以减轻你愧疚感的机会吧。特产也不用匀了，两全其美。”林许一边停好车，一边向苏渝表达自己的大度。
苏渝想了一下，其实这是个不错的交易，反正林医生顺路带着，不用挤地铁，而且李知和自己一起也不觉得尴尬。
最重要的是，自己和林许是朋友啊，参加朋友的乔迁宴，怎么说都是一件开心的事。
苏渝答应了。
苏渝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休息，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好想念自己的床啊。
刚准备休息，手机微信响起。
——睡了吗？
医生都习惯熬夜的吗？
——还没，有什么事情吗？
——今天的油费。
哦对，差点忘记自己欠了林许一身债。
——马上给你转。
转账结束。
——我是想说，今天的油费就算了，反正也是顺便，但是你给我转了，我也不好意思白收你的钱，有个东西给你，出来一下。
这么晚？有什么东西非要现在给？
但是苏渝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出去，林许还是有办法会让自己出门。
不得已，苏渝在睡衣外面裹了一个大棉袄就出门，反正就在楼梯口，也没有关系。
当林许看着裹成一团的苏渝的时候还是笑出了声，恰巧苏渝刚刚洗澡的时候扎了丸子头，送礼的理由有了。
“林医生你不用特地下来给我送东西的，我今天也的确麻烦了你很多。”苏渝缩着身体，说话的间隙还向紧握的双手吹了热气。
天气这么冷，是不应该这个时候喊她出来。
林许眼疾手快的把手里的簪子插在苏渝的丸子头上。
“小玩意，也不值钱，之前逛街的时候扫二维码送的。就当回礼了。”
林许有时候也想不明白，自己在面对苏渝的时候，偶尔脑袋会放空，会说一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的谎话。
还好，苏渝没有多想，准备伸手去把簪子拿下来看看。
“回家再看吧，太冷了，早点回去吧。”林许打断了苏渝手上的动作。
嗯，好有道理。
苏渝看向林许，笑着说谢谢。
在苏渝的身影快要转过楼道的时候，林许叫住了她。
“苏渝，2020年了。”
嗯？看了一眼手机，12点了，对哦，2020年了。
“嗯。”苏渝回答。
“新的一年，我们也要就继续在一起当邻居。”林许淡淡的说着，好像这句话只是一句和邻居说的普通话。
“嗯。”一时间苏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早点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我也回家了。”
林许微笑着看着苏渝说。
“好。”
林许看了一眼夜间的天空，今天是农历的初七，天气不错，可见度不低，月牙挂在夜晚的天空上，格外明亮。
林许在心里想，以后的月圆月缺，苏渝不会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