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正跟牛头马面推心置腹时,从远处屁颠屁颠跑过来一个小鬼,见到我们便屈膝下跪。
“十殿阎罗有请取经圣僧到阎罗殿一叙,言有事相谈,若无他事,敬请即刻启程”小鬼貌似毕恭毕敬,可口气中充斥了不甘不愿的味道。
“呵呵,估计这十殿阎罗正在密谋如何跟地藏王谈判呢,那十个家伙个个拙口笨舌,嘴上功夫不行。想来是让你去当说客哩,你好自为之吧”牛头如同在看好戏一般戏谑道。
我们一众也不敢耽搁,匆匆辞过牛头马面便随小鬼而去。
远远就看见阎罗殿灯火通明,当然这里的都是鬼火,若无鬼火照明,那地府当真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达到为王级别的职称后才有资格以鬼火为燃料。阎罗殿也如同凡间王侯贵胄美轮美奂的宫殿,也装修的是金碧辉煌光彩夺目,金晃晃的只让人睁不开眼。
十殿阎罗齐聚一堂,分别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杵官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服饰各异,神态各异,有的正襟危坐,一脸严肃。有的或躺或卧,萎靡困顿。有的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有的居然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还有隐隐的鼾声。有的声情并茂在慷慨陈词。有的频频点头随声附和。有的魂飞天外一动不动地坐着,跟石化了一般……看来,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只要是开会,几乎都是这种让人感觉乏味无趣得很。这无聊乏味老生常谈的会议,一开就是老半天,论谁谁也坐不住。
这跟开批斗会和奖励会全然不同,如果是批斗会大家可以看看热闹,乘机落井下石;而奖励会大家个个神采奕奕欢呼雀跃,谁都有出风头的积极性。
十殿阎罗一看见我们几个姗姗而至,有的站起身来见礼,有的走上前来笑脸相迎,有的点头致意,有的却对我们视若无睹,有的对我们爱答不理,有的对我们白眼相待,竟然还有的对我们嗤之以鼻!
秦广王不愧是十殿阎罗之首,最是周到细致顾全大局的。他笑吟吟给我们说,现在正在商谈地藏王的事情,众口不一意见不和,想来听取一下我们的建议,也好跟他们出谋划策。
我们自然义不容辞了,能帮十殿阎罗排忧解难,那可是祖上坟头冒青烟了!我们便浑然忘我投入他们的讨论中,以竭尽心力发表金玉良言。
楚江王气呼呼地说:“这地藏王怎么开始不老实了?最近总闹着要罢工!不是看在他为地府也勤勤恳恳付出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早就跟他动手了。”
宋帝王接话道:“楚兄此言差矣,这用人之道,决不可用强!用强则口服而不心服也,表软而内坚,只会给我们留下祸根。地藏王默默无闻这么多年,想必是不想落一个庸庸碌碌无名之辈。也开始对名利蠢蠢欲动了,那我们就试着用天地尽知的名和富可敌国的利引诱他,最为稳妥。给他挂个虚衔,比如什么名誉顾问什么的,让他的名气比我们高,只要不给他实权,他自己得名得利还会有什么不满的呢?这解决地藏王罢工的事情不就结了?”
杵官王道:“我看着地藏王年老力衰还不如打发他走了,他那把老骨头,若在我们地府有个什么闪失,咱们可吃不完兜着走,别忘了,地藏王可是佛门中人!”
平等王说:“依我看,地藏王也是想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比我们岁数大,想出个什么风头。毕竟这么大年纪了,还没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依旧屈居你我之下,一辈子抬不起头,还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都市王语重心长地说道:“姜还是老的辣,在超度魂魄这个专业行当里,这老家伙确实是有一套。依我之见还是留着他吧,并且还要奉他为贵宾礼遇优待他,若哪天佛道再次大战,我们也好托地藏王的关系攀上佛门高枝,念在是同处地府之缘,也会保我们一命。有时候脚踏上两只船,求得一方平安保命”
转轮王却怒气冲冲说道:“地藏王现在是什么心思暂且搁置,先说说地藏王的坐骑—谛听,那畜生差点把我气得七窍生烟,它仗着是地藏王在地府里私养的宠物,当真比鬼王还要嚣张狂野。地藏王对它的宠爱之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居然让我们堂堂十殿阎罗对它点头哈腰!谛听本来就是一个牲口,想必这地藏王是在地府待久了,都不知道东西南北天高地厚了!宠爱一个畜生都忘记了他爹妈是谁!至于他要超度的那些魂魄,皆需要排着队先给他宠物问好才行。你说这是不是欺人太甚?我上次派一个小鬼伺候他,谁知道那小鬼手脚不利索,居然吵醒了正在午休的谛听。那谛听朦朦胧胧乌七八糟乱叫了几声,而地藏王居然让那小鬼在大庭广众给谛听下跪请罪!这是让小鬼下跪还是间接让我也给它下跪?这跪下的是小鬼,可丢掉的是我转轮王的面子。让我们这十殿阎罗的脸往哪搁?我真想把谛听开膛破肚给炖了它。留着它,只会让地府鸡犬不宁。射人射马,擒贼擒王,解决地藏王还是先解决掉谛听!”
卞城王长叹一声:“哎,宠物的秉性我们不懂,养宠物的人那些稀奇古怪的心思,我们也不懂。凡间世道有的人连别人的宠物都不如,这贵贱有别的含义,越来越丰富多彩。原先的贵贱有别只限于同类品种,现在的贵贱有别已经跨越品种了,骄纵的人所的畜生都凌驾于那些平淡无奇的人头顶之上,这阴间也滋生了凡间这些畸形病态,阳间的不良风气太多,多的地府都不由自主争先效仿。而那些忠孝节义仁爱厚德渐渐绝迹了,可悲的人间之后,便是我们可悲的阴曹地府了。这宠物是该养还是不该杀,一时也难以决断呀!”
泰山王依旧呼呼大睡,对会议议题不置一词,睡功当真是稳如泰山。
一时,大家只听见泰山王呼噜呼噜的极有节奏的打鼾声,唐僧见场面有些冷场,于是,便走上前来,向十殿阎罗一一躬身,然后神情激荡侃侃而谈。
“在座的列位皆听过盘古开天辟地之事,上清下浊成天地,清浊相凝便作人.尔欲明白世间事,且将三等细分明.这世人都有等级观念,生于天地之间,总要比出个子丑寅卯来,可比来比去最后落个什么下场呢?比相貌,比能力,比事迹,比人脉,比财富,比长寿,比名望,比子孙,甚至死了还要比坟冢!有些人就是到奄奄一息也想不通看不透放不下,才会不由自主堕入这地狱之中。其实,无论将相王侯还是凡夫俗子,他们的下场都一样,都是要老老实实走进这阴曹地府审判受刑,留在阳间的不过一股青烟一坯黄土。所以,地藏王也好,谛听也罢,他们有他们的生存方式和处事原则,他们既然已经下了地狱,咱们也无需太纠结他的所作所为。依贫僧看,是去是留,要名要利,何不顺其自然?缘尽时则分,缘来时则聚,地狱有地藏王可,无地藏王也可,才是明智之道”
“话是这么说,但地藏王在我们地狱经营了这么多年,暗中不知道结了多少党羽,他在我们道门管辖之处,能安然无恙这么久,道门居然没有人排挤和驱逐他,也许我们道门中的高层人员跟他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如今对我们地狱的规章制度,鬼事调动,防御部署,经营手段,管理方法,可谓是了如指掌,他若出去再仿制出一个佛门地狱与我们道门地狱分庭抗礼平分秋色,这对我们将是巨大的威胁!若天庭知晓,对我们十殿阎罗不单单是判一个玩忽职守的罪,也许还会有危害公共安全罪和泄露道门秘密罪。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放他走!就是死也得让他死在地狱。这样我们还可对外宣称他是因公殉职,为超度众生而殚精竭虑,积劳成疾而不治身亡。”秦广王冷冷说道,眸中尽是凶狠酷冷。
“既然他想走,我们又不得不留,干脆我们十殿阎罗联起手来一块对付地藏王,在地狱里弄死他行了,也好除去这个心头隐患。”转轮王依旧气呼呼的说。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刚才秦广王也说了,这地藏王在地府混迹了这么多年,想必这地府早就有了他的眼线,我们若妄动,势必会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只能智取!”都市王连忙出言阻止。
“智取,怎么智取?打算跪下来求他呀?我可不会跟秃驴低三下四说话!爱谁去谁去!杵官王说完拂袖而去。
“我一看见光头的就眼花缭乱头重脚轻,更别说好言相劝了”平等王也连连推诿道。
“我可不是个敬老爱幼的主,看见地藏王那一把老骨头我就来气。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么大年纪了跟秋后的蚂蚱有什么两样?居然贼心不死还想搞小动作!还以为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呀?自不量力的老家伙,我可不去劝他”楚江王道。
“我看谁出着馊主意谁去!言出必行才是君子之道”卞城王道。
“对对对,就应该由你去。若是所托非人,那你这计策岂不是竹篮打水了?”宋帝王赶忙随声附和,
“行行行,你们都是大爷,就我爱当孙子,我去就我去。我是成也足智多谋,败也足智多谋。是我一个人想出来一个对大家都有利无害的谋略,却还让我一个人实施完成,真是自作自作受呀。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说的一点都不假!”
都市王摇头叹息,无奈的往门外走。看谁知,一脚没迈过门槛,居然绊倒于地摔残废了!一只脚扭得严重变形!躺在地上疼得面目扭曲冷汗涔涔。我们几个干瞪眼看着,那九殿阎罗根本不来关心看一眼,连虚与委蛇的嘘寒问暖都没有!此情此景,此时此刻,都市王也没办法好言好语劝导地藏王不继续罢工了。那这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唐僧的肩上。
唐僧不得不硬着头皮临危受命去面见地藏王。身后泰山王的鼾声依旧,都市王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