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臣要回江左的消息,让原本有一搭没一搭想着心事的谢容华,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二哥哥,你怎么决定的这般突然……”谢容华眉心微蹙问道,“是不是江左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些年谢慕臣一直在江左求学,但终归、不过是为了避开长房的锋芒,日后求取功名还是要回邺城的。
能够让谢慕臣如此在意,匆匆回去的,谢容华瞬间想到了一个人——南宫颖!
谢慕臣回邺城这么久了,但他与南宫颖之间的恩怨,似乎一时半会儿还瞧不出端倪。
自家这位兄长的性格谢容华是知道的,若是他想瞒着的事,旁人绝对不发问到分毫。而且还关系着江湖中的门派,谢容华有心无力,也只能找姬桁帮忙了。
毕竟……能压的住谢慕臣这只狐狸的,也就只有姬桁这只修行了千年的老狐狸。
但前些时候她与姬桁之间正闹别扭呢,后来又因为调查西燕的事,忙的焦头烂额的,不得不将这事暂且搁下了。
没想到,谢慕臣这么快还是要回江左,难道……还是不可避免前世谢慕臣与南宫颖之间的悲剧吗。
谢慕臣迟疑了会儿,微微颔首,道:“是我一个同窗好友……出了点事,我得回去帮她。”
谢容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清亮如雪的目光看着谢慕臣,问道:“当真只是同窗好友吗?”
谢慕臣素来平和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并没有回答谢容华的话。
这一丝迟疑,谢容华并没有错过,她道:“二哥哥,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谢慕臣清俊的面容,闪过了一丝仓皇的狼狈,不过须臾的功夫,呵斥道:“休要胡说,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只是寻常,寻常朋友罢了。”
可不知为何,眼中突然浮现了一个绯衣女子的娇容以及含泪的目光……
磕磕绊绊的,谢容华当然不信。
“兄长你若是喜欢她,便明说就是,不要一时不知自己的心意,到了后来悔之晚矣。”
前世在南宫颖待产之时,是谢容华陪伴在她的左右。
南宫颖很少说起自己与谢慕臣的事,而那时的谢容华因为心中有愧,并没有多问。但是言谈之间,她对谢慕臣的感情十分复杂。
在南宫颖生产血崩,将那个襁褓中的孩子托付给她,弥留之际留下的一句话是……
“他……他到死都没有说过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这个孩子。如今上穷碧落我没找到,到了黄泉……我也要问的明明白白。”
谢容华并不知谢慕臣和南宫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造成南宫颖那么大的误会。但是谢容华太了解自己的兄长了,若非不是真心喜欢,他也不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思及前世的事,兄长一家的悲剧以及南宫颖最后的遗憾——都是因为她!
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不止是要让谢慕臣避免前世覆辙,中了那些人的奸计惨死,也要解除谢慕臣和南宫颖之间的误会。
但南宫颖远在江左又不在邺城,谢容华就算是有心做什么,却也无力啊……
而谢慕臣听了谢容华的话,也是一阵沉默。
自己的心意吗?
谢慕臣的眼神看着谢容华,变得幽远起来,半响才道:“小孩子家不要问许多。”
说着,留下谢容华愣在了那里,直接离开了……
谢容华看着谢慕臣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抽了抽,心中暗叹了一声自家兄长的性格越发的难以捉摸了,一面开始认命的准备找姬桁帮忙。
江左的事她鞭长莫及,姬桁肯定有办法的。
只要再解决了谢慕臣和南宫颖的事,谢容华前世的心结,便已经放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有长房那些人了!
长房虽然如今不比当年,但却终归是个麻烦。
襄阳郡主没有母族的支持,但却还是有谢清嘉和四皇子府的这门婚事在。
万一她再借机东山再起呢?
前段时日,谢容华忙着查自己的身世,如今要腾出手,将该收拾的人都收拾了。
次日清晨,谢容华还睡的迷迷糊糊呢,便被玛瑙叫醒了。
“姑娘快醒醒,今日老夫人说要去法门寺带几个姑娘祈福呢。”
这半个月在学院中,谢容华都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如今好容易回来了,抱着被子赖床道:“不去……”
“姑娘,二姑娘也跟着长房的人一齐去呢。”
玛瑙的一席话,让谢容华瞬间清醒了。
呵,看来长房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论邺城最为灵验的道观,当然是非玄都观莫属了。
但是半个月前,玄都观一场大火之后,如今整个长玄山都被封了,老夫人便将祈福的地方从玄都观改成了法门寺。
本朝尊崇道教,佛教已经渐渐没落了,所以当老夫人没有选择邺城的三清观,而是选择京郊的法门寺,谢容华有些意外……
“法门寺,有什么特殊之处呢?”谢容华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了一丝沉思。
等谢容华用过早膳,便已经到了快出发的时候,谢容华自然选择了和谢清言同乘一辆马车。
而长房的谢清嘉,则与襄阳郡主同坐在一辆马车上……
“母亲果然是神机妙算。”谢清嘉掀开车帘,看着落在稍微后面的三房姐妹二人,含笑的说道。
襄阳郡主淡淡一笑,道:“谢容华防备心重,若是我们唤她去三清观,定然会引起她的警惕。可偏偏她再难缠,还是有弱点在的……”
谢容华的弱点,便是谢清言!
谢清言性格温和,容易拿捏,今日一早襄阳郡主命人用孝道压着谢清言,她就算是心中有些不情愿,可不得还是乖乖的跟了过来。
只要拿捏住了谢清言,谢容华虽明知前面可能有陷阱,却又不得不跳进来。
坐在前面的老夫人靠在马车软垫上,精神矍铄的老人,此时罕见的有几分疲惫之态。
服侍在老夫人身边的侍女看了窗外一眼,道:“老夫人,此事您明明可以不参与的,怎么偏偏要淌这个浑水啊?”
毕竟无论是长房还是三房,谁更得势,都不会动摇老夫人在谢家的地位。更何况,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三房两个姑娘,一个定了安王府、一个定了将军府,更有出息。
但这次法门寺之行,老夫人为什么要帮襄阳郡主?
可……平日里老夫人对襄阳郡主,也不见的有多待见啊。
“三房势起,若是再纵容下去,长房可就压不住了。”
老夫人淡淡的说道,苍老的面容,闪过了一丝锐利的光泽!
侍女听的老夫人的话,云里雾里的,道:“无论是大爷得势还是三爷得势,都会对您一样尊敬有加的,您怎么……”
侍女一头雾水,但老夫人并没有说什么 。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怎么会一样呢?
多少年前那个雪夜,那个人将那个孩子抱到她的房中,说:“此子名为谢蕴,是我们的第三子!”
无论多久过去了,她依旧忘记不了那天那个人冰冷的神情,连丝毫的解释都没有给她。
那个冬天出奇的冷,滴水成冰,她的心像是被冰锥狠狠的扎了一下,血液瞬间凝结。
几十年过去了,她一直没有从那个冬天的雪夜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