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味楼临水而建,一入夜,池中有百盏荷灯,水面波光粼粼,一如白昼。
这是附近最好的酒楼,在这里用膳的夫人姑娘们,都是非富即贵。谢容华一行人过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酒楼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方才一进酒楼,迎面正好撞上了兰蕊一行人,当真是……孽缘啊!
兰蕊重重的“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离开了,神态高傲,后面拥簇了几个少女,看起来身份不高。
不过也是,镇南王在临州身份尊贵,但放到邺城可就一般了。更何况,兰蕊又非王府的郡主,顶多不过是个表姑娘罢了,有些身份的,谁稀罕巴结她呢。
不过跟在兰蕊身边的其中一个粉衣少女……莫名有些眼熟。
谢容华也没多想,便随着伙计一同上了楼。这九味楼的生意好,这个时候已经没了雅间,茶厅中都是一应的紫檀桌椅,倒也不曾拥挤。
谢容华一落座,便听到一声冷笑,回头一看……得,那不正是兰蕊一行人么。不过今日谢容华心情不错,没与兰蕊计较什么,专心的点了几个喜欢的菜式。
“哼,今年朝廷更改考试规则本是一片好心,给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们一个参加比试的机会。但有些人,草包一个罢了,参加后面的比试,不是浪费我们的时间么。”兰蕊高声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她身边的粉衣女子十分配合的问道:“你说的是谁啊?”
“还能是谁,自然是谢家的六姑娘。我在临州的时候,都听说那可是有名的草包呢。你说这样的人,和我们一个考场都算是抬举她了,哪里有什么资格参加后面的比试呢。”
谢容华端着茶水的手微微顿了顿,这兰蕊倒真是致力于找她的麻烦。而她身边那位翩然出尘的无尘郡主,只是出神的看着窗外,似是被这临水的夜景所吸引,根本无意约束于她。
兰蕊话音落下去,酒楼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活跃了起来。
“原来是她啊……听清嘉说她可是连闺学都不大爱上的。”
邻座的一个少女低声议论道,而那方才附和兰蕊的粉衣少女扬声道:“何止是不爱上学,她还总喜欢在课堂上顶撞夫子,口出狂言,连基本的尊师重道的道理都不懂呢。”
听到这骄纵的声音,谢容华盯着她扬了扬眉梢,“嘶”了一声,道:“谢衣衣?”
难怪她觉得眼熟呢,这粉衣少女正是当日在闺学中,因为欺负谢清言被谢容华呵斥退学的谢衣衣。
见被谢容华认出了身份,谢衣衣有些心虚,但随即想到今日有人给她撑腰,又挺直了腰背,道:“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谢容华淡淡的扫了眼这沾了谢家闺学的光才得以参加考试,却又吃里扒外诋毁她的旁支族妹,想到前世那些旁支对三房落井下石之事,心中冷笑连连。
纵使是谢衣衣,被谢容华如此冰冷的目光看着,心中也不由一阵发憷。而在这个时候,谢容华已经将目光收回,按住眼中的冷意,疑惑道:“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顶撞过夫子了……”
“哼,你还在装蒜,上次在闺学你说……”说着,谢衣衣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忽然住嘴。
上次谢容华的那一番‘嫡庶争论’可谓是惊世骇俗,妄议立储,传出去可是要诛九族的!谢容华这个疯子,根本就不怕死,但她们不怕啊。
原本气势汹汹的谢衣衣忽然焉了下去,小声道:“没……没什么。”
纵使如此,谢容华这个疯子竟还道:“怎么,这么多人在,我又不会对你怎样,怎么不敢说了……”
谢衣衣狠狠的瞪了谢容华一眼,不敢开口了。
一旁的兰蕊按捺不住了,为谢衣衣打抱不平道:“谢容华,你不要欺人太甚!哼,自己草包一个就算了,怎么还拦着族中姐妹的前程。”
兰蕊晚间的时候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比白日在凉亭的时候气焰还要嚣张,紧咬着谢容华不放,道:“我要是你干脆放弃了明日的比试算了,省得丢人现眼。”
谢容华原本好心情都被嗷嗷叫的兰蕊给破坏了,一旁谢清言见她们如此欺负谢容华忍不住皱眉,正想为谢容华开口,却被贺兰铎按住了。笑话,不就是区区一个兰蕊罢了,谢容华还能收拾不了她?
“兰姑娘,你如此拼命的阻止我参加大比,莫不是怕我考上了占了你的名额……”谢容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十分不屑道:“不过,就算我不参加比试,就依阁下如此德行,也是参选不上的。”
“你!”
一个草包,竟然敢如此藐视于她,兰蕊气的脸色铁青,道:“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听到‘打赌’两个字,贺兰铎看着兰蕊的目光宛若看一个智障,真的是吃饱了撑了找死。
而原本懒洋洋的谢容华,听到打赌瞬间来了精神,但又扫了兰蕊一眼,叹了口气道:“不赌。”
“为什么?莫非你怕了?”兰蕊气急败坏的问道。
谢容华鄙夷道:“你看你,一身寒酸,拿什么来和我赌,我的眼光可是很挑的。”
“噗嗤”贺兰铎忍不住笑出声了,有她开这个头,那些看热闹的贵女们也都笑了出来。
这谢容华虽说是庶女,但又与一般的庶女不同,家中得宠,掌管着谢家的账目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什么宝贝没见过,难怪瞧不上兰蕊这个寄养在王府的表小姐的东西了。
原本一直冷冷清清的看着热闹的沈照影,见事态失控,方才微微皱了皱黛眉,道:“谢姑娘,你我都是大家闺秀,谈论这些身外俗物未免有失体统吧。”
好一个出尘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谢容华冷笑道:“那她与打赌,又合了什么礼数吗?”
说着,谢容华凤眸上下扫了沈照影数眼,道:“早就听闻镇南王府家教森严,却没想到不过如此。所谓家教礼数,都是约束旁人来了,宽以待己,严以律人,我谢容华算是领教了。”
一席话,将沈照影说的哑口无言……她身边都是知书达理之人,第一次见到谢容华这样的。
这真的是出自于江左名流,邺城贵族府中的贵女吗?
沈照影,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了。
一旁贺兰铎摸了摸下巴,看了谢容华一眼,低声对谢清言道:“不对劲啊,她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