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谢容华用过早膳便就带着翡翠和玛瑙出门,方才出闲云居,穿过长廊,恰好在长廊的尽头遇到了谢清嘉谢清雪姐妹二人。
谢清雪看到谢容华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愤恨之意,却被谢清嘉拦了下来。
“六妹妹这是准备出门吗?”谢清嘉柔声笑问谢容华道,神情柔软亲切道。
谢容华笑道:“是啊,如今入夏园子里的芍药都谢了,看起来怪冷清的。我想着和贺兰一起去西市的百灵阁挑几只鹦鹉画眉什么的回来养着。”
“哼,昨日姐姐约你出门泛舟你装病,倒是那贺兰铎一约你你便出门,分明是看不起我姐姐!”谢清雪愤恨的眼神盯着谢容华,像是要在谢容华身上戳出一个窟窿来,面对谢清雪丝毫不掩饰的敌意,谢容华十分莫名。
近期她可没得罪谢清雪啊。
“好了清雪。”让人更没想到的是,出言为谢容华解围的竟是谢清嘉,“容华既然和贺兰姑娘有约,就别拦着她误了时辰。”
谢清雪不甘心的让了一条道给谢容华,谢容华含笑着与谢清嘉道别出门,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的样子。
“看她那狐媚子样!”谢清雪看着谢容华的背影,啐了一口十分不屑的说道。
看着谢清雪如此粗俗堪比村妇的举动,谢清嘉眉心微皱,清高的神情中闪过了一抹不屑之意。纵使一母同胞,谢清嘉素来看不惯这个骄纵无脑的妹妹。
不过须臾片刻,谢清嘉掩去了眼中不屑,劝解道:“好了,你一个正经的嫡女,和这样一个庶女计较也不怕失了身份。”
“姐姐说的轻巧,她虽不过是一个庶女,可何曾把你我放在眼中过。”谢清雪恨声道,“就连……就连薛将军都被她勾走了,母亲可是说过,让我做将军夫人的,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啊!”
薛煜身份尊贵,是朝中权贵拉拢的对象,谢家自然也不例外。如今薛煜住进了谢家,襄阳郡主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长女谢清嘉是襄阳郡主的骄傲,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主意自然落在了次女谢清雪的身上。
只是薛煜有军功在身,并非是贪图美色之人,此事需要慢慢从长计议。襄阳郡主只不过和谢清雪提了一两句,没想到谢清雪贪图薛煜的权势,当真动了心思,俨然以将军夫人自居!
昨日流言传出后,最为气急败坏的是谢清雪,一早便缠着谢清嘉要去找谢容华的麻烦,却被谢清嘉拦了下来。
“你疯了不成,这话我们自己听着就算了,若是传出去,你自己名声不要可别连累我。”听到谢清雪这般口无遮拦的一番话,谢清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呵斥道。
谢清雪最怕谢清嘉这个长姐的,见谢清嘉如此疾声厉色的模样,立即不敢说话了。
“今日我还有正事要办,不陪你胡闹了,你去给娘请安吧。”谢清嘉语气冷淡的说道,“还有,薛煜的事我会帮你筹谋,你不要私自行动。”
被谢清嘉以这般严厉的口吻训斥,谢清雪眼中闪过了一丝不甘,但表面上还是十分恭敬的应道:“好了,长姐我都知道了。”
此时谢清嘉并不知谢清雪心中别有打算,匆匆回了潇湘苑第一件事,便是吩咐霜月道:“立即将消息送到浣纱街,说谢容华已经出门,往百灵阁去了!”
马车在一座精致的楼台停下,玛瑙看着熟悉的景致,问谢容华道:“姑娘,百灵阁还在前面呢,这里是梨园啊。”
“我要去的就是梨园。”谢容华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道,“前些时日贺兰不是说梨园新来了青衣唱腔身段是极好的么,一座难求,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玛瑙一头雾水,道:“可您方才不是和大姑娘说……”
说到一半的时候,恍然道:“我知道了,姑娘您是故意骗大姑娘的!”
至于为何,玛瑙的小脑袋可不明白谢容华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容华方才下马车,远远便见到贺兰在等着了,“容华戏都要开场了,你怎么才来啊!”
贺兰铎依旧是十分活泼的上前揽住了谢容华的手,声音清脆的问道,“伤可好些了?”
谢容华亦是笑挽住了贺兰铎的手,道:“若伤没好,我怎么有心思约你来听戏呢。”
二人说笑间进了梨园,却见虽不过才上午十分,但整个梨园却已是座无虚席,其中不乏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在雅间内坐着。
贺兰铎出手阔绰,是梨园的常客,一见她来便有侍女引着她们上了二楼的雅间,方才坐定,茶水点心都已经备齐了。
“上次唱的《玉簪记》只听了半出,今日唱的还是《玉簪记》吗?”贺兰铎笑着问奉茶的侍女道。
“回姑娘的话,今日换了新戏,唱的是《浣纱记》。”侍女笑着回道,闻言一旁谢容华眉心微拢,不过须臾片刻,神色立即回复如常。
贺兰铎没注意到谢容华脸上表情微妙的变化,她虽常来戏园子,但为的是看美人,所以对唱的什么戏是一知半解的,便问道:“《浣纱记》唱的又是什么故事?”
“讲的是前朝朱陶公和西子之间的爱恨纠葛,家国情恨。”说话的不是侍女,而是一旁的谢容华。
闻言,贺兰铎立即来了兴致,道:“你说的是那四美人之意的西子吗?听起来倒是有趣……”
话音落下,便听到清幽的萧声响起,伴随这丝竹琵琶声声,青衣展着水袖缓缓登场。
开场便是由第一出开始,青衣身段优美,唱腔婉转,唱的是浣纱溪边,山道上的景色。
贺兰铎听的入神,不知是因这唱腔还是单纯的看美人去了。
谢容华喝着盏中的凉茶,频频走神。本以为早就已经放下的、遗忘的记忆,在某个契机打开。
君子樗……这三个字,在那流言之后,很少有人在她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了,她以为,只是以为早就遗忘了,可如同青山雾霭,不经意间想到他,心中依旧不由百味陈杂。
想到君子樗和柳如姬当年,又有着怎样的缠绵缱绻的过往?一想到此处,谢容华不由觉得一阵心浮气躁,坐立不安。
那样虚情假意的温柔,如昙花一现般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可她依旧不能如想象中的那般洒脱,说放下就放下……
谢容华心中一声喟叹,看着戏台上的悲欢离合,表情依旧沉稳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