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吵不吵的。”
一道耀眼的蓝光夹杂噼里啪啦的雷声闪过天际，几束电流被引到避雷针上，旋转着消失在空中。
这是，谁。
林尹缓缓转过身子，有些狼狈地注视眼前的男人。
“你，你是谁？”林尹看到眼前的人有些目瞪口呆，因为他身上还缠绕着丝丝闪电，眼里闪着梦魇一样的红光。
更重要的是那只吴师和他无能为力的梦魇，竟然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蓝烟飘散。
这肯定是他干的，但也太扯了吧？
“我，哼。”这个男子不屑地说着，然后拍打身上的灰尘，看向远处正慢慢走过来的一堵肉墙，“该死，又要脏了。”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林尹静静地等着他的答复，同时把吴师下意识地护在手中，往后退了几步。
这个男的可以像碾死一只苍蝇一样把我们碾死。
“你们值不值得我救？”这个男的冷笑道，并没有回答林尹的问题，而是转而回问一个问题。
“啊？”林尹有些迷茫。
空中传来一阵阵切割空气的声音，一架大型的灰绿色直升机慢慢靠向天台，扇起一片片灰尘。
“想活命，就给我上去。”男的看样子也不指望林尹给他一个答复，竖起拇指指着空中悬停的直升机。
扑通，还没有等林尹反应过来他话里有什么意思，一架绳梯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林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举起来挡住风浪，顺着绳梯向上眯着眼看去。
“喂，先把那个男孩给我。”一个长发的穿着有些暴露的女子大声说着，然后纵身一跃，从距离八米高的直升机上稳稳落地。
“好。”林尹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觉得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就小心地在女子的帮助下把吴师扶持上一个担架。
“好，收上去咯。”女子把吴师紧紧捆住，确认不会脱落后再次大声吼道。
林尹注意到了，这个狂野的女子瞳孔也和那个男的是血红色的。
“豹，你给我收敛点，不要那么大声。”男的有些不满了，斥责这个叫豹的女的，“梦魇都过来了。”
“那不是你的电引来的吗？”豹在稳定绳梯的时候不忘回嘴。
“信不信我罚你。”这个男的似乎经常被这样诟病，有些生气。
“知道了，队长。”豹嬉皮笑脸地说道，然后一个转身顺着绳梯飞似的爬上去。
队长？林尹不禁打量起眼前的阴冷的中年样子的男人，他正满脸愁容地盯着远处移动的肉墙，似乎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了。
“你不上来吗。”豹在最后一节绳梯妖娆地弯腰侧脸看林尹。
“我…”
“我……”短暂沉默后，林尹没有上绳梯，而是对着那个队长说。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哦？”男子扭过头，冷冰冰地看着他，蓝色的电光在他下巴的胡渣来回窜动。
他这么厉害，说不定，说不定……
“你们，会救下大家吗？”
“大家，哼。”队长冷笑道，“你说的大家是谁。”
“你。”林尹有些难以理解，“还有多少人没有被救，还在努力躲避梦魇难道你不知道吗！”
“所以，你到底上不上去。”队长径直走到林尹身前，“梦魇等会来了一个都走不了，你觉得我会悠闲地等你吗？”
“为什么，你有能力为什么救不了他们！”林尹不敢相信，这就是所谓的自私自利吗，“还有多少人绝望地等着政府来救他们！”
“管他的狗屁政府，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自己留下，或者跟我一起走。”队长有些不耐烦了，身上的闪电开始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
“我是不会为了几条人命去冒险的。”
“什么？人命什么时候贱如草芥了！”
“你废话真是多，走不走随…”
还没等男的说完，林尹攥紧拳头咆哮道：“如果是你重要的人，你还会这么想吗！”
“是这样吗？”队长抬起头冷冷笑起来，然后狠狠抽了林尹一耳光，“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
啪。
这一掌狠狠甩在林尹脸上，把他的脸颊打的通红。
“你别跟我在这里提感情，我最讨厌这种磨磨唧唧的事了。跟你说，不清醒的人最后只会死。你觉得这个时候在血雾中存活的概率有多少，百分之一？不！没有机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走的话就恳求我，不然就别走了。”
“我不！”林尹重重地说道，脑子里的血嗡嗡的响，他实在不愿意和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走。但那一耳光也让他清醒了一些。
“完咯。”豹在直升机上轻轻叹道。
“豹，我们走。”
“不带上他吗？”豹有些担忧，以她对队长的认识，他的确可能会抛下这个男孩。
“我是不会为了一个不值得救的人而面对危险的。”他这么说道，然后从林尹身边走过。
我，我……
不得不说，林尹现在冷静下来后开始有些害怕了，在这末世一样的世界，他还是对孤身一人感到恐惧，对未知的黑暗感到恐惧。
我，不够冷静吗。林尹回想吴师今天带上他的时候，基本也都是那么冷静，但为什么他没有救下别的人呢？
我不会为了一个不值得救的人而面对危险的。那个被称之为队长的话回荡着，如果是吴师的话，他会这么做吗？
似乎从吴师口中吐出这几个字也不奇怪呢。
开始下雨了，林尹合上眼皮感受一滴滴雨落在脸上，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静，轰鸣的直升机响声逐渐远去，然后只剩下雨声的嘈杂。
我要死了呢。林尹这次面对这个字眼竟然有了勇气，或许是那一耳光，或许是冰冷的雨滴，他总算明白了。
凭他自己，是无法救出父母的，在梦魇眼里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块肉而已罢了。而不去拯救的原因，也不再那么荒唐了。
如果是你的话，也会这么做吧。林尹想了很多，最后还是觉得吴师也会做出这个决定。
因为，人，在梦魇面前实在是，不痛不痒。
我，还不想死。林尹想上直升机，可他清楚已经于事无补了，尽管真的不想死，可…
一想到他的父母，他就有一种无法抵消的空洞的难受。
吴师你是早就看穿了吗。
林尹睁开眼睛，血雾已经淡淡地在高空扩散开，如同手一样向云层伸出。
林尹还在想，可突然感觉到一下重击，然后意识逐渐模糊。
我是，要死了吗。
林尹竟然感觉有些欣慰。
至少，不会离开父母呢。
雨如帷幕垂下，一道电光再次闪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