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事,早些的时候,搞定了证婚人,王谢总还是有所收获的,就是不知道李从嘉能不能劝得动苏老先生,若成了,可真的要十分感谢自己这位好友了。
撑着伞,走在雨水婆娑的街道上,来往行人皆是匆匆,下雨总还是讨厌的天气,有时候下个没完没了,几日几夜都在飘着雨,令人什么活计也做不了,这就是普通平头百姓最厌恶的天气之一了。而对于豪奢府邸的子弟来说,多了些闲情雅致,看雨,听雨,聚集一起,饮酒作乐,在兴处,便也能出两句好的诗词来。
王谢辞别李从嘉后,便在金陵城中四处逛着,闲来无事,心情甚是舒畅,走马观花似的到处瞧着。远远地瞧见平南侯府的小侯爷,正堵在钱元瓘家门外骂着,忍不住笑了笑,看来钱元瓘算是白瞎了这探花郎的头衔。
撑着伞站在不远处,也不到近前,任凭他人闹着,虽然此事因金陵酒家而起。今后,也与钱元瓘交恶,但王谢并不后悔,所为的衣冠禽兽算是瞧见了一个活着的,本来也不想惹事,顾及张小山的名声,方才没有闹到官府去,若真是上了公堂,怕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局面了。
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超出了预期,没想着张小山有着这么多的追慕者,竟然将钱元瓘堵的出不了门。
站在远处瞧了一会后,王谢便走了,这等如小侯爷似的纨绔子弟行径,自己大抵是学不来的,要说往钱元瓘门上扔几个臭鸡蛋,王谢倒还是有些兴趣的,但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
十月二十二日晚些时候,苏先生到李从嘉的院子里吃晚饭,李从嘉提了一嘴王谢证婚人的事情,苏先生出言拒绝。
十月二十三日,依旧阴雨,有刑部官员结案,修恺文为舞弊案首犯,秋后处决。
十月二十四日,雨小了些,苏先生到铺子里喝茶,问李从嘉谢绣娘为人如何,品性如何?李从嘉答,甚好。
十月二十五日,恩科舞弊案召发明旨,天下皆知,这一日流露的消息还有,老皇帝又病了。
十月二十六日,张小山来找李双双到乌衣巷的茶楼里去听瞎子老许说书,很晚才回来,回来时,张小山脸色很是不好。
十月二十七日,李从嘉又向老先生提起证婚人一事,老先生只笑了笑,摆了摆手。
十月二十八日,天放大晴,阳光独好,张小山来找李从嘉要册子,那本姜氏送李从嘉的李煜册子,李从嘉谎称,借给王谢瞧了,过几日还回来。
十月二十九日,有不知名姓者破门而入,打了钱元瓘一顿,官府正在搜查全城,李从嘉对李双双说,那人真乃豪杰也!
十月三十日,刑部侍郎吴有道搬离了梧桐街十七巷,空出的那一间院子被低价卖给了苏老先生,本来李双双想争,被李从嘉拦住了。
十月三十一日,王谢带了重礼,来贿赂李从嘉,刚好撞见苏老先生,老先生拍了拍王谢的肩,说他是世间学子榜样。
十一月初一,今日冷风嗖嗖的,又加了件衣裳,一大早,李从嘉就起来,端坐在棚子底下,泡着花茶,学着老先生平常的模样,拿起茶杯,吹来吹去,摇头晃脑的。
“少爷今日为什么这么高兴?”李双双在灶前忙着,问道。平日里,李双双每日都要早起,因为她开了一间铺子,每日都有客人前来吃早饭,大多是平安县衙的衙差,今日也一样,起了大早,瞧见李从嘉不似往常,而是也起了大早,一早上就泡茶喝着,脸上有笑。
“因为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十一月了,我们来到这里整整两个半月了!”李从嘉端着茶杯,挑眉答道。
李双双不是很懂,李从嘉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而高兴,但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只一心一意地做着自己的早饭了。
有时候觉得少爷像个傻子一样,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高兴上一整天,那些在外人看来,完全不像是一个理由的理由。少爷也总是变着法子使自己高兴起来,这半个月来,很是平静,连李双双都有这种感觉,可平静久了,会莫名使人心慌,就像风暴之前,海面上总是风平浪静,这段平静日子的后面,不知道隐藏着多大的风暴,李双双有些担心。
少爷总是笑呵呵的,说双儿杞人忧天了一些,少爷也总是要比旁人更加乐观了一些,李双双也知道自己不该存在着些害怕的情绪,因为要活的永远像太阳一样,就必须永远乐观,笑着面对生活,这段日子,少爷做到了,李双双却没做到。
十一月了,又是一个新的月份,天气只会越来越冷,晚上睡觉的时候,换了床厚厚的被子,新的开始,就要有新的心情,李双双决定了,不能再像之前的那样,继续担忧,继续害怕下去了,要像太阳,永远明媚,永远散发光辉。
喝了一壶茶,早起空荡荡的腹中如今哐当响着水声,李从嘉站起身子,可不能再喝了,也该是时候活动下筋骨了。
伸伸懒腰,动动胳膊腿,再来回踱着步子,这就是李从嘉每日的运动了,虽然在旁人眼里看起来,甚是容易,甚至小孩子做上一整日也不觉得累,可对于瘸了一条腿的李从嘉来说,动了两盏茶的功夫,便开始气喘吁吁了,瞧着自己这一条有些不正常的腿,李从嘉连连叹了几口气,不过转而又咧嘴笑了起来,不能因为一些事情而伤心,而且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不该一直记得的。
李从嘉的情绪转换的很快,小的时候,总是想着一些令人伤心的事情,一日沉浸一日,每日都不高兴,直到遇见柔嘉之后,李从嘉的这悲观的性子才慢慢变得不一样了。一些大道理,李从嘉也听了许多,可在柔嘉口中,那些大道理真的变成了道理,叫人心服口服,于是,李从嘉开始一点点的改变,忘记过去,享受现在的生活,不就是瘸了一条腿,,又不是不能走路了,不就是长的丑了点,又不是不能见人了。
有时候,身份真的是一个极好的东西,无论质子,还是王爷,总是不缺银钱花的,世人都追求的权力,李从嘉倒不是很在乎,手中权力越大,就会活的越累,李从嘉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想着活着那么累,还有人说,这是责任,一个顶天立地男子的责任。
李从嘉笑了笑,可不想做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只想做一个每日舒适无比,不忧愁,有钱花,的富家翁罢了。
这世上有很多活法,李从嘉选择了最令人羡慕的一种,他没有拘束,也没有人管着,在长安为质,虽然刚去的时候,是有些难,可过上一两年便好了,那位新宋皇帝人很好,在长安为质的各国质子也很多,每个人都过得很好,只要守规矩,不乱惹事,到了时候,自然能回家,可有些时候,总有些麻烦找上门来,逃避不了,这是令人很不爽的。
在长安,李从嘉也遇上许多麻烦,身份上的,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有人瞧不起这些在长安为质的各国质子,也总有些泼皮来辱骂,起先会争辩,到后来,尽管他骂,骂累了自然会悻悻地回去。对于李从嘉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损失,身体上的,有人会叫李从嘉跛脚或者瘸腿,一些带着贬义色彩的词语来,李从嘉无可奈何,只能接受,学会了不动,一坐就是一整天的功夫,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出李从嘉有什么缺陷了,再然后就是精神上的,想家,虽然在长安过得很好,可心里总还有些挂念。
遇见李双双,是那一日在集市上遇见的,是新宋二十五年的春天,李双双大约六七岁的样子,一个黄毛丫头,脸上脏兮兮的,有些可怜。
那一日,李从嘉和柔嘉正在集市上随意逛着,李双双或许是被人伢子饿的久了些,看见李从嘉,便两眼放光,拽着李从嘉的袖子,让买了自己,说自己很会干活。
新宋二十五年,李从嘉也才十四五岁的样子,瞧着李双双可怜,府中正好缺一个做事的丫头,便花了些银钱将李双双买下。
李从嘉到现在都很清楚的记得,买下李双双时,李双双眼中闪着的光彩,是解脱,也是害怕。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被买走,会不会过得比现在更好或者更不好,但也许是在人伢子手中受尽了苦头,李双双才想赶紧解脱,刚巧不巧遇上了李从嘉。
那时的黄毛丫头,没有名字,连人伢子也不知道名字,李双双这个名字,还是李从嘉现起的,带她回了偌大的质子府,请她吃了一顿饱饭。
柔嘉不是很理解,李从嘉为什么要买这样一个瘦弱,看起来不像是会干活的丫头,李从嘉只是笑了笑,说,这府中该有第二个人了,这么些年,我一个人,找个说话的人都难。
起先只是想找个说话的人,到后来李双双也很争气,什么都会做,李从嘉倒也不必买其他的丫头仆人之类的了。
向人伢子打听过李双双的身世,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教李双双煮饭,洗衣,写字,扫地,看风景……总之,之前李从嘉一个人在府中怎么过的,现如今都一一教给了李双双,转眼间,李双双都变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同年,李从嘉又向柔嘉要了两个看家护院的,主仆四人,一直生活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