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曾想到,这次恩科会试诗词题目,竟然只是一字,一个“愁”字,以愁为题,诗词不限,发挥的空间很大,也确实好写,但要写好,却很难超越前人
前人李太白有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他的愁字入了化境。还有崔颢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是乡愁,李商隐的“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白乐天的“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是友人之愁。
自古以来,愁字愁意都是许多诗词主调,这类诗词有很多,可要想写好,没有点真实经历,是写不出那种感觉的。
“你觉得你自己有愁吗?”
“自然没有!”
“那你怎么写?”
“编的,总不能一字不写啊!”
钱元瓘现如今春风得意,哪里什么的忧愁,可他是才子,胸中有笔墨,以“愁”为题,他自是能编出来的。可张小山心中却是觉得,那些全靠词藻编出来的诗句,都是没有灵魂的,那些诗词还是没有感情的,又怎能将诗词写好。
“那一首夹体诗也是编的喽!”
钱元瓘连连摆手,他知道张小山说的是哪一首,是那首在石首山以“桃花妆”为题的夹体诗,还得了上等佳篇称赞的那一首。
“自然不是,那首可是我精心创作的,可不是编的!”
钱元瓘自然不会承认,给张小山写的那一首是编的,除非他不想和张小山做朋友了,可张小山心里却知道,那首就是编的,可她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指责,除非她想让钱元瓘难堪,两个人心中都很明白,可谁也不想将意思表露的那么清楚。
“好吧好吧,信你一回,接着走吧,去吃酒去!”张小山随意说着。换了一个话题,若是僵在这里,这一日的心情都要被这件小事给破坏了,有些得不偿失。
钱元瓘听罢,嘿嘿一笑,跟着也走了,说着一些金陵酒家的好酒,有适合男子喝的,也有适合女子喝的,有适合助兴喝的,也有忧愁时喝的。反正,金陵酒家的酒是金陵一绝,又说了金陵酒家的菜品,说做菜的师傅是宫里出来的,会的花样很多,样子不单单好看,也同样美味,所以金陵酒家堪称金陵酒楼第一家,无人与之匹敌。
金陵酒家和听雨楼相隔不远,金陵酒家也是一座二层楼的所在,二楼有包厢,雕窗画栏,檐角上翘,有铜铃悬挂,四处摇曳着,声响清脆,十分悦耳。
二人到时,时辰尚早,楼里并没有多少的人,可问时,包厢几乎快被订完了,说是今日会试结束,有许多富家子弟人家,都在楼里早早订了包厢,准备接风洗尘。
可还好,二人还是有了一间包厢,二楼最小的一个包厢,张小山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妥,毕竟只有两个人,小就小了些,没什么大不了。可钱元瓘却是将那小厮好生说了几句,若是没有张小山的阻拦,怕是要纠缠个不停。
坐下时,钱元瓘嘴里还一直说着,说那小厮不会做事,竟不认得自己。每次来,不都是要那间最大的包厢,怎么这回,却安排了如此小的一个。
点了一壶入口温顺的酒,张小山毕竟是个女子,喝不了太辣的酒,酒罐子倒是挺好看的,张小山上下看了看,笑了笑,心中想着就这么一壶小酒来,就要二十两,这金陵酒家也太会做生意了。
想着归想着,张小山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毕竟金陵酒家有名声在外,酒贵些也在情理之中。
又点了四五个小菜,还要等些时间,二人坐着,喝着小酒,看着窗外的景色。
“姑娘方才是不是觉得,我对那小厮过于严苛了一些?”
张小山听罢,微微一笑“是有些严苛了,毕竟只是个小厮,这里又不是他能做主的!”
“其实不然,酒楼里自有酒楼里的规矩,我是熟客,他们自该心中记得我,好酒好菜招待着,而不像这小厮,随意便安排了这么小的包厢。”
“人家先前不是说了,包厢已经被订的七七八八了,实在找不到再好的包厢了,你又要二楼,只好这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张小山不解,只是一个吃酒的地方,哪里不能吃,非要一个大包厢不成。
“不不不,姑娘不懂,世人分为三六九等,酒楼里也一样,那小厮不好生招待,嘴上虽是好话说着,可心中早已经将我们归位末等,今日若不是姑娘在,不想伤了兴致,我怕要和他好好理论一番!”钱元瓘连连摆手,他只是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有位置不就行了,人家又没有将我们赶出去,吃酒吃菜,哪来那么多的规矩,自在些,不好吗?”张小山对钱元瓘的话,感到有些失落,饮了小半杯的酒,说到。
“不不不,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做什么事情,还是得有些规矩,就像喝酒,文人喝酒,高官喝酒,商贾喝酒,总是不一样的。就像我们文人喝酒,酒前,总要起身行酒礼,这酒喝的才尽兴!”钱元瓘说着,便起身行了刚才自己话中,那所谓的酒礼,看上去倒是繁琐的很。
行酒礼之后,钱元瓘才重新坐下,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
张小山现在只觉,钱元瓘有些与之前见的不一样了,当初那么随便的一个人,现如今也和那些文绉绉的人没有什么区别,讲这讲那的。
“姑娘随性,自然不用理会这些规矩的!”钱元瓘又赶忙说着,像是发现了张小山脸色的变化。
“好,我随性!”张小山举杯,又是一饮而尽,不在乎那些酒前的规矩。
“哎,对了,你上回说摄山上看红叶,大概什么时候去?”张小山换了话题,又问道,对于去看红叶,她倒是还有些兴趣的。
“大概是殿试之后,十一月份的时候,红叶最红的时候,那时再去看,才是最应景的,到时,我会提前与姑娘说的!”钱元瓘应着,去摄山上看红叶,是钱元瓘这几年来雷打不动的行程,不止是他,还有好几位才子,他们每年都约好了,一起去看红叶。
又说了一会话,先前点的菜也上了桌,很精美的菜品,桂圆酥肉,松茸参汤,干煸鹿肉,红酥樱饼,外加一盘特质的蜜饯点心。
还是先前那小厮上的菜,陪着笑脸,一直说的对不住,可钱元瓘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若不是张小山在这,怕是还要说几句难听的话。
张小山抬眼,这才仔细瞧了瞧这小厮,十六七岁的模样,还很年少,身形单薄,怕是家中贫困,一早就来这里做工。
张小山掏出了些许碎银子,塞给小厮,说是赏钱,叫他买些好吃的,补补身子,小厮接过碎银子,连连俯身感谢。
待小厮退出包厢之后,钱元瓘才又偏身说了话,道“不要随意可怜旁人,那人真可怜也好,假可怜也罢,好歹有份工做,有工钱拿,这般拿着碎银子给他,或许他今后就生出了问客人要赏银的习惯,实在不好!”
张小山听罢,没有说话,心中困顿,兴致也去了大半,小的时候,她也是可怜人,总希望旁人能施舍些银钱,度过困厄。可是没有,所以现如今的张小山有钱之后,总是施舍可怜人,不为心中善心,只是触景伤怀罢了。
到了午时,饭菜也吃的差不多了,酒也喝了两小壶,大多进了张小山的肚子里,脸庞微醺,样子更加迷人。
小厮进来问,要不要轿子送姑娘回家,可钱元瓘却说不要,直直地关上了门,不让旁人进来了。
小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闯了进去,当面问着已经醉了的张小山,要不要轿子,送她回家。
张小山已经醉了,嘴里含糊着,好像说着要,钱元瓘在一旁说着不要,小厮看着,看着钱元瓘不像是一个好人,忙上前扶着张小山,想要脱离这个虎狼窝。毕竟这种场景,小厮见得多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他也知道了,她不忍心看着张小山入了贼手。
钱元瓘书生模样,现在也完全看不出来了,瞧着小厮越距,便开口骂着,推搡着,直到一脚将小厮踹出了包厢。
重新关了门,钱元瓘看着已经倒在桌子上的张小山,嘿嘿一笑,准备下手时,门又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年轻人,钱元瓘是认得的,这金陵酒家的少东家,王谢。
说那王谢,在十七巷休息了好大一晌,又交代了几句,好生照顾好友李煜,便急着回去了,这才带着早已经约好的谢家小姐,谢绣娘,来金陵酒家吃酒。
“钱公子这是做什么?”王谢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推门进来,看见了不省人事的张小山,问着钱元瓘。
“不关你的事!”钱元瓘也有些醉了,连连推搡着。
“叫轿子来,送姑娘回家!”王谢朝身后小厮吩咐着,小厮应着,连忙去准备了。
“这里有你什么事,王谢!”钱元瓘吼着,很是不悦。
“英雄救美,我想试一试!”王谢摊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你动她一下试试!”
“我自然不会动,已经醉了的姑娘,倒是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着实让人恼火!”王谢说着,便撸起袖子,准备干架了。
“一个不入流的商贾子弟,敢动我?”钱元瓘自然不恐,在金陵,社会阶层还是很明显的,他不相信,王谢竟然敢打士族。
“你记性真的不好,我也有功名在身,勉强算的上,一个解元打一个监生!”
话不投机半句多,王谢也不说那么多了,三下五除二便撂倒了钱元瓘,拍了拍手,让绣娘扶着张小山进了准备好对我轿子,送她回家了。
起先王谢还有些担忧,说是一个不知名姓的女子,也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还好绣娘认出来张小山,毕竟是个才女,绣娘身为谢家小姐,还是有些交集的。
又吩咐着小厮亲自去送,王谢才和绣娘去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