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丽见寝室的人都起床了，便稍稍拉开窗帘，只听“嗖——”的一声，一个灵动的影子掠过，树枝带着几片葱绿的叶子摆弄了几下。三三两两的学生前后稀稀拉拉地走着，一面谈笑风声；骑着自行车的那个戴着耳麦，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个弯，漆皮的背包上阳光一闪而过。坡道上的篮球场传来零落的“咚～咚～咚～嗒！”的声音，一大早就要练球的人还是不多的。再远处只见栏杆已被五彩的被子占满——毕竟“清明时节雨纷纷”之后接着还有梅雨季，若不是毕业搬家，自己也早已把被子拿出去晒了。想到这里卡丽收回了视线，松散的阳光和着忽远忽近的鸟鸣，不禁让人留恋。
她回头坐在椅子上，向旁边的郝晓雯感慨道：“学校真好啊！不过我还是想去工作。”
“你先打头，等我学完驾照过去跟你会合。”郝晓雯用毛巾擦了擦脸，随即回应道。
卡丽已经猜到她会这么说，接着问道：“你上次说要去你发小那里，决定什么时候了吗？”
“估计月底吧，我发小都已经邀请我好多次了，”卡丽对郝晓雯把“好”这个字专门强调并拖长的语调有些敏感，“我都一直没时间过去，刚好我们公司入职比较晚，这次正好过去看看她。”
“那你过去几天？”
“估计一两周吧。”
“这么久，直接住在她那吗？”
“对呀。”卡丽听着这轻描淡写地回答，抬头看见郝晓雯正在涂护肤品。
“这个是前男友送的龙猫，扔了吧。”卡丽重新开启一个话题。
“你还留着前男友送的东西，我当时分手的时候，把前男友送我的所有的东西全都扔垃圾箱里了，那种人渣只配和垃圾在一起。”郝晓雯义正严辞地说。
“哈哈，何止前男友送的东西，还有前前男友送的这箱玩偶，之前搬家的时候觉得扔了浪费，带过来都没打开过，我还有好多东西再也没用过的都还留着。”卡丽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来检查，“哦——都还是崭新完好的，算了，这次统一扔掉吧。”
“你这些如果都不要了就给我吧。”本来曹新月正在对着镜子搽脂抹粉，这时转过头和卡丽递了个眼神，又转回去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实验室楼管阿姨家的孩子喜欢这些玩偶，上次我送了她两个，她还可开心呢。”
“哇，那太好了，也算是’善终’啦，我之前怎么没想到送出去呢。”卡丽像是给这些物品找到了合理的归宿，麻利地收拾了并装在一个大的袋子里，“不过这些娃娃好多啊。”
“哎呀，女生不都是这样，你看我这，桌子上摆了几个，床边也都挂满了，床上还有。”郝晓雯搭话说。
不过卡丽还留了两样，一个小企鹅——带着针织帽，围着和帽子一套的彩虹色围巾，这是小时候妈妈送的礼物，从高中毕业离开家就带在身边；一个是圣诞节郝晓雯送给自己的礼物——一只在吃鱼的猫，做工虽然并不精细，但是却笨拙可爱。
卡丽一边把零散物品整齐地放在纸箱子里，一边又把柜子里的衣物叠好放到另一个纸箱。
“不要的东西都扔了吧，这些旧衣服你毕业了还会穿吗？”郝晓雯继续说道，“我觉得我毕业以后很多衣服都不会再穿了，那个时候的我看现在的这些衣服肯定都特别幼稚。”
卡丽犹豫了一下，回答说：“已经扔了很多了，本科毕业的时候有些东西扔了，画板啊什么的，到现在觉得还是有些后悔，所以能带的都还是带着好，否则到了那边才想起来用得到，那不又得重新买，不仅麻烦还浪费钱。”
“那些书你还留着干嘛？”郝晓雯指着一堆专业书说道。
“这箱是大学用过的书，这箱是研究生用的书，既然大学都没扔，这次还是不扔都寄回家吧，而且我也懒得去跳蚤市场卖，以前高中毕业时卖过一次书——当作废品卖了95块钱呢，没卖之前每年还要拿出来晒一晒太阳，后来省得晒太阳了，反而觉得有书挺好，比如以前那些语文书，空闲时还可以拿来看看。”
“哎呀，我的早就卖掉了，高中的书谁还看，而且你看看你还有那么多课外的书，一本一本都那么厚，那么重，多麻烦啊！”
卡丽看着桌子上即将装进箱子里的两摞书，像是看着自己的宝贝，“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除了我自己吧，这些书就是我的一部分。”说出这种话有些不好意思，她抬头朝郝晓雯吐了下舌头，郝晓雯用宠溺的语气说道：“哎呀，我们家卡卡最文艺啦。”两人便相视一笑。卡丽继续把看完的书装在一个大箱子里面，把没看完的放在另一个箱子里，并垫些旧衣物防止书本磕碰损坏。
所有东西打包好之后，又把能寄出去的寄了出去，剩下的都打算搭顺风车去新的租房。这时候曹新月已经出门了，只听门外郝晓雯和隔壁寝室同学告别，推门进来后说道：“我们两个隔壁寝室的人都已经搬空了，对面寝室最后一个刚刚也走了，只剩我们寝室还满满的。”语气里有些兴奋又有些心事。
“雯雯，我到上海等着你们。不知道月月什么时候能毕业。”
“不知道，感觉之前写论文的时候她每天很努力的，我还以为会很顺利。后面修改之后重新提交再审批，估计得到五月份左右吧。”
“听说其他专业的同学也有几个延毕了，希望她心里压力小一点。哦对了——顺风车的师傅说半小时之后到，但是校内不让停车，他到时候在校外等着我。我刚刚给搬运的师傅打了电话，等下就过来帮我送过去。”
“那就好。”郝晓雯这时眼里有些许落寞。
搬运的师傅被电话催了几次终于过来了，他风风火火地把行李搬到楼下，又装上了三轮车。卡丽和郝晓雯拥抱了一下道了别，便女汉子一样坐在师傅旁边。师傅熟练地操纵着三轮，猛地转了个弯，卡丽被突如其来的动力差点晃倒，她一只手抓着扶手，又赶忙笑着扭过头向郝晓雯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卡丽不停环顾着四周，看着人流拥挤的食堂，看着道路两边的梧桐树，此时此刻，这个校园似乎不再属于自己了。
像是曾经拿着大学通知书离开家的时候的样子，虽然无比不舍，但又满怀期待。四月的暖风吹着额头的碎发，颠簸的三轮摇晃着脸颊，卡丽稍稍舒展了眉头，内心不停地叫喊着：“自由啦！自由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