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浅依思索了一会，嗯，没有解释的余地。
其实喝醉的原因并不是什么有辱斯文的事，不过是犯点小错，只不过在她这个姐姐的眼皮子底下，慕浅依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敬畏感。
阿玄非常好心的提醒：“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慕浅依低了低头，张嘴似乎是想实话实说。
然而此时瑞清不早不晚的滚了回来，恰恰好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他抢先开口，说出来的话慕浅依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了回去。
“唉各位不知道吗，这句话最近已经升级了。”瑞清不等旁人问他，自顾自的往下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慕浅依动摇了乖乖听话的心。
阿玄的脸瞬间僵硬了，慕秋言看着慕浅依左右摇摆不定的神情，脸一黑。
一家三口再次一人一脚。
黑猫终于看不下去了，也跟着上去扫了一尾巴，然后迈着猫步回到了房内，临走前还扔下一句：“活该你这大傻。”
慕浅依难得的笑了笑，清醒了一会过了酒劲，和慕秋言说了说中央学府的境况。
学府分文学部和武学部，慕浅依自进入学府第三年起便成为了文学部部长。
原因一是她的成绩几乎从古到今绝无仅有的优秀，其次是相府小姐这层身份。
再者踏碎性情清冷却不是待人刻板，对于同部学友并不热情也不冷漠。
总体来说在众人眼中的形象还算蛮好，慕秋言和慕浅依的姐姐慕心瑶过了年龄脑子也笨，丞相慕轶便将她关在了家里学习女红刺绣，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也就罢了。
但是当时慕浅依刚进入到文学部听学时，陆澄昔便已经是武学部的部长了。
慕浅依说，她一直很奇怪，几年如一日过去了，她从当初懵懂的小姑娘入了豆蔻年华，而陆澄昔还是当年芳华不变，似乎这些年对她来说如同不存在一般，她甚至有一种感觉，陆澄昔就像是个不会衰老也不会死亡的人。
毕竟自从建国统一的时候，国师便是先皇身边的心腹了，听父辈的人说当年的世晴公主便是如今这一副模样，而现在先皇已去，现任皇帝也早已年过知命，可为什么国师和世晴公主相貌一如往昔？
后来便流传下来一些关于他的传言，其中最为广泛的是国师是上方神明下凡。
但也有流言道国师其实是妖魔所化，只不过这些人嘴上说着国师这不好那不好，私下里却也少不了一定的贿赂及拉拢。
只是后来这风头被瑞清占走了罢了，因此百姓群众的舌尖又对准了瑞清，不过估计这舌尖已经在往阿玄慕秋言这边蠢蠢欲动了。
慕浅依第一次见到陆澄昔的时候，那相貌惊人的姑娘看起来娇滴滴的一副大小姐做派，走路时垂着眼睑，两人擦肩而过时，慕浅依当时只是当她是为学友，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但是陆澄昔停下了脚步，回头来，一脸戏谑的看她。
说要和慕浅依打一架，否则这条路，不允许过。
但是慕浅依没有应下，后来陆澄昔带着人去文学部找事了……
慕浅依这才同意的和她打一架，准确的来说是陆澄昔单方面殴打。
听到这里，慕秋言不由得想起来了她同陆澄昔打的那一架。
惨不忍睹，她无法想象慕浅依是怎么抗下来的一顿暴力少女的殴打。
后来，隔个三天两天文学部武学部老大就会来一次传说中的决斗，这决斗来的毫无意义，只是不打的话武学部的人便会来找麻烦，天生的战斗种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陆澄昔拿着鞭子正在赶来的路上）。
皇帝来学府探查情况是，武学部的人反倒表现得像文盲一样——毕竟他们擅长动手，可谁有胆子和皇帝动手来证明自己？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因此武学部内心委屈，对文学部的人抱有敌意是应该的，谁让明明武学的人对国家的贡献比文学部的大，皇帝却偏向文学部。
一开始的决斗很正常，到后来越来越脱离轨迹，甚至越来越幼稚。
近几年因为她们撒泼打滚式的决斗闹发了不少笑话，反倒文武两方的人关系越来越融洽，想和对方叫个板，看看地上三岁孩儿般的斗殴又叫不起来，又好气又好笑。
陆澄昔乍一看对人浑身是刺，但是相处久了却能发现，她总是在时有时无的引导着别人学习成长，甚至保护，安慰。
登时慕浅依仿佛知道了为什么世晴公主为人放纵骄傲，武学部的人却依然对她毕恭毕敬俯首称臣。
只是不变的是，慕浅依从来没有赢过陆澄昔。
一次偶然，陆澄昔发现了她体内的一种天赋，那是同慕秋言一样的修炼天资，本命属性为水。
也就是说如果练好了，到了水中便是一方新的天地，任由自我掌控。
一次次的打架让慕浅依学会了操控水，越来越熟悉，甚至摸出了一份自己的门路，可以说，陆澄昔算是她的半个师父。
因此慕浅依打心底里并不讨厌她，只是前几日确实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打成了平手。
慕浅依结果慕秋言递来的茶水，低头抿了一口。
慕秋言若有所思，问道：“所以你只是为了庆祝庆祝出去喝酒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伤心事要借酒消愁。”
慕浅依：“见笑了，就我这抗压能力哪有哭的时候。”
慕秋言盯着她，忽然一笑，凑过去低声说道：“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考虑考虑我？”
慕浅依无语，谁刚刚一副听见我喝酒就要吃人的表情？
阿玄故意的咳了两咳：“……你的脸不疼吗？”
这时候瑞清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又爬了回来，一进屋就懵逼：“啊？谁脸疼了？谁被打了？”
瑞清想说反正他是挺疼的，不但被踹的疼，踹出去的时候摔得屁股疼。
最重要的是他们打碎了瑞清的玻璃心，他的心在哭泣。
慕浅依一见瑞清便有些浑身不自在。
慕秋言表示她察觉到，看了一眼瑞清。
一个前世的如同弟弟一般的存在，和今生的妹妹，差别就是这么大。
瑞清：“……”我再脆弱一点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他抹了抹心中的眼泪，捧着自己玻璃心碎成的渣渣离开了小屋子。
嘤嘤嘤。
慕秋言话锋一转：“那你这些年……都住在学府？”
慕浅依摇摇头：“偶尔还是会回相府的，只不过次数不多，大哥在塞外战场的军营里生活，大姐会时常来看看我们的，父亲更不用提，忙得很。”
慕秋言扣了个字眼：“你们？二弟三弟也在学府？”
慕浅依：“三弟在的，二哥……二哥你也是知道的，他一般都随着他那些朋友到处奔走。”，慕浅依顿了顿，降低了声音，“甚至时常往风月场地行走，夜不归宿。”
慕秋言皱了皱眉，相府三位少爷三位小姐，而现在看来她这位二弟是嫡出少爷，罗夫人与丞相再无子女，便也没有嫡出小姐。
虽说相府内部嫡庶分的不是很鲜明，所谓嫡庶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在坐的各位都是当过嫡出小姐少爷的人。
可到底是相府名声，唯一的这么一位嫡子偏偏不求上进，烂泥扶不上墙，这就很难看了。
可是慕轶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
慕秋言叹气，谁知道这辈子她这个爹是怎么想的。
还有那位罗夫人，自己的亲生儿子宠溺成这样将来成不了才，这道理她不会不懂啊。
想到这里，慕秋言突然很想问问慕浅依对罗夫人什么看法，或者说对兰姨娘的死有什么看法。
但是又憋了回去，这位妹妹到现在为止表现出来的还是友好的一面，可谁知道心底里是不是也将她列为杀死姨娘凶手的列表里呢？人心隔肚皮。
次日慕浅依便被打发回相府了。
阿玄：“和这妹妹关系不错？”
慕秋言顿了顿，随后开口道：“啊……算是不错吧其实我们相府的人关系都挺好的——除了现在兰姨娘死因有些麻烦。”
说完她又有些自嘲，怎么说，这个曾经给了她温暖的家，现在提起来，居然不占丝毫感情。
兰姨娘的死，似乎已经造不成对她的影响了，或者是从小到大对她都挺好的父亲和兄弟姐妹，她觉得，就算是下一秒有人来告诉她，慕浅依死在了半路，她都不会有什么心理波动。
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没有丝毫关系的旁观者。
她低头，抬手抚上了左胸下端，她能感受到一跳一跳的生命的气息。
前世的她在盗走自己心爱夫君的长明灯前后的一系列事，扑灭了她捧出来的火热的心，而她最后的那一点心尖跳动的小火苗，给了最后那个，她从来没有亏待过的妹妹。
总是冷着一副脸，长老和臣民们都不喜欢的妹妹。
不爱笑的妹妹。
甚至是和现在的慕浅依有点相似的妹妹。
以及是……亲手将她杀死的，送她进入轮回转世的妹妹。
从此，她也没有了可以温暖自己的东西，胸膛里只剩下了一块，机械的遵循着规律跳动的石头。
阿玄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慕秋言眨了眨眼，笑了笑：“没什么，在想这个案子要怎么结，我现在从哪里开始调查都不知道，最近事太多了，姨娘的死我都快忘了。”
是真的快忘了。
阿玄：“最近的事啊……你是在说为什么破了棺材你便会恢复记忆这件事，还是为什么陆澄昔不老不死这件事？又或者是小蝶？”
慕秋言酸劲又上来了：“小蝶小蝶，叫的挺亲密？”
阿玄：“……蝶吻。”
慕秋言冷哼一声。
阿玄将她一楼搂在了怀里，轻轻吻着她的眼角：“不必多想，这些事我来即可，你处理你的。”
慕秋言闭了闭眼睛：“……嗯。”
阿玄：“不过呢，现在可能又多了一件了。”
慕秋言：“多了什么？”
阿玄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这位慕三小姐，身上的气息似乎在哪里见过？”
慕秋言：“……？”
阿玄一笑：“尚书府。”
慕秋言：“尚书府？慕心瑶的生母便是尚书府的人，她身上有……不奇怪啊。”
阿玄眯了眯眼睛：“不是，上次凤仪宫，小蝶……蝶吻身上也有这股气息，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来了，不像是凡人身上的。”
慕秋言：“……什么叫不是凡人的气息？”
阿玄静默了几个刹那，没有开口。
母球艳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阿玄：“……总归小心些，这位慕三小姐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慕秋言不以为然：“又是你那时有时无的直觉在指引着你找到前进的方向？我觉得我妹妹挺正常的啊。”
阿玄：“你现在一副凡人身躯，五感都不知道下降降到哪个阴沟旮旯里了，能感觉出什么异常才奇怪。”
慕秋言：“……呵呸。”
阿玄：“总归小心点吧，世晴公主，慕三小姐。还有小……蝶吻。”
慕秋言微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小什么？小蝶？嗯？这称呼改不过来了？”
阿玄轻咳：“没小什么，你听错了。”
慕秋言最终是笑出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