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王夫人眼泪涟涟,自己的宝贝儿子受了伤,她怎么能不心疼,王将军更是心疼地给妻子擦眼泪:“乖,不哭啊……”
王夫人一把推开他,坐在床边一眼不眨地看着珉雯给王暮雨扎针。
王将军委屈的脸都皱成了苦瓜,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去寻那两个幸存的黑衣人的晦气。
珉雯把数十根银针扎在王暮雨身上,转身对王夫人道:“夫人,请您回避一下。”
王夫人不舍地看了一眼王暮雨,在荷韵的劝说下,退了出去,给王暮雨煎药去了。
王暮雨已经醒了过来,看到珉雯,无力地问道:“那些黑衣人都处理了吗?还有别人受伤吗?周阳、周晔呢?”
珉雯把一把精巧的小刀抹上烈酒,在灯上烤了烤。
“主人放心,黑衣人除了被俘虏的两个,其他都死了,两位周少没有受伤,就是颜渊丞相现在还没醒,不过他的情况比主人还要好些。”
王暮雨只觉得浑身乏力,她合上眼,轻声道:“没事儿就好……”
珉雯拿出一块软木给王暮雨:“主人,你伤口处的肉被毒药腐蚀,已经烂掉了,得剜掉,会有些疼,咬着这个吧。”
王暮雨轻轻摇头,虚弱道:“不用了,动手吧!”
这个时候,周阳推门进来了,珉雯抬头:“阳少来的正好,帮我按着主人的手臂,我要把烂肉剜了,如果乱动,恐怕会出意外。”
周阳点头,坐在床边上,辅助珉雯,手里抓住王暮雨的手臂,没想到天天练武的师父,身子居然还这么瘦弱,这细胳膊细腿,那惊人的爆发力是哪儿来的呢?
正在神游物外,忽然感觉到手下的胳膊绷紧了,周阳连忙用力按下,让她不要乱动,再看王暮雨的脸,一张小脸苍白的吓人,脸上不一会儿就布满了细密的汗水,眉头紧皱着,却不发一声。
周阳暗自心惊,师父真的毅力惊人,这种成度的疼痛,普通人早就大喊大叫了,师父居然能不吭一声。
珉雯速度很快,清理了烂肉,立即就把药膏抹了上去,用白布包好,摸一把自己的汗:“好了,可以松手了。”
周阳连忙松手,拿帕子给王暮雨擦汗,看她又疼晕过去,不由得有些心疼。
珉雯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主人拜托阳少了,我还要去看看颜大人。”
另一边,颜渊也受到了同等待遇,珉雯临走前还勒索了他一把,不过让珉雯心惊的是,这个颜渊也是把硬骨头,居然清醒着让她剐肉疗伤,甚至还有精力问主人的情况。
王将军从刑房里出来,满是煞气,那两个黑衣人居然都没有开口的,宁愿被施以十八般酷刑,也没招出幕后主使,让他有气没处撒的同时,又忧虑万分。
想了想,王将军直奔客房,颜渊这个时候正在喝药,就听到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吓得端药的丫鬟手一抖,差点没把药盏扔出去。
丫鬟看王将军这么大火气,不敢多留,放下药盏就急忙出去了,临走前,怜悯地看一眼这个俊秀的颜大人,顺便还关上了房门。
颜渊淡定地喝完药,放下药盏,擦擦嘴:“王将军还是这么精力充沛啊!请恕在下有伤在身,无法起身见礼了。”
王将军吹胡子瞪眼:“你,你……哼!那些黑衣人是不是来杀你的?他们是什么人?”
颜渊躺好,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脸上也是苍白无色,听到王将军的话,也没有否认:“他们确实是来暗杀我的,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过前两次派来的只有区区三五个,没想到这次居然来了几十个。”
王将军也不是傻子,听出来他话里有话:“你是说,这次暗杀的人目标不止你一个?他们也想杀我孩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颜渊轻轻摇头:“我也查过几次,没有查到他们的来历……”
王将军挑眉:“这么神秘?是不是太师那老家伙的人,他从一开始就看你不顺眼!”
“不,应该不是,他手里没有这么多高手的,至于其他人……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想杀我,还有令郎……”颜渊皱眉。
王将军下巴一抬:“无论如何,这次是你招来的横祸,我宝贝儿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你说怎么办吧?”
颜渊苦笑:“王将军,在下也受了伤……不如这样好了,我再给你一个消息,前两天有人放出流言说令郎是天煞孤星,王将军可知道此事?”
王将军点头:“我自然是听说了,正在想怎么处理此事,你有办法?”
颜渊虚弱地笑:“这流言可是太师府放出来的,将军若是想破解,大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王将军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颜丞相够狠,不过……也是他们太师府先招惹的我!”
王将军转身准备出去,得先把这事办了再说,还没走到门口,就听颜渊道:“在下身受重伤,还得请王将军帮忙去皇上那里讨个假。”
王将军回头横他一眼,没有说话,大步流星地走了。
王暮雨房里,周阳坐在一旁守着,直到王夫人亲自端来了汤药。
周阳想轻手轻脚地扶起王暮雨,让王夫人给他喂药,没想到刚把她扶起来,她就醒了。
王暮雨疲惫地睁开眼,就看到王夫人红肿的眼睛,还带着泪,出声安慰道:“娘,别哭了,我没事的。”
王夫人一脸心疼:“别说话了,费神,先把药吃了。”
王暮雨听话地吃药,一碗药吃的满口苦涩,正难受,周阳一颗蜜枣塞到了王暮雨嘴里。
王暮雨看了一眼周阳,笑了:“亏你还记得我不爱吃药。”
周阳把王暮雨放回床上躺着:“师父很少生病,最不喜药味,每次喝药都要蜜枣来去药味,所以我一回来就让小厮去拿了蜜枣。”
王夫人颔首:“你有心了,暮雨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说话间,又有些怒气升腾,恶狠狠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居然敢动我儿,让我找出他来,看我不一块块撕了他的肉。”
王暮雨赶紧转移话题:“娘,那个颜丞相怎样了?”
王夫人道:“他好的很,吃过药睡了。”
王暮雨道:“那个梨花诗会……”
“不准去!”王夫人一脸怒相:“你这身体,还去什么诗社?”
王暮雨安慰道:“娘,你听我说,过两天我就能下床了,那个诗社很重要,而且,我身体虚弱,不是正好不用珉雯再给扎针了吗?”
“可是……”
“娘,你放心,那天我肯定会带很多人,把班霆他们都带上,而且又是在皇城里,有爹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保证不会出事的。”
王夫人知道自己劝不住,不情愿地点头:“那你注意安全,把珉雯也带上……”
王暮雨一一应了,又撒娇道:“孩儿想吃娘做的红豆饼,娘做给我吃吧……”
支走了王夫人,王暮雨又变回了那个稳重睿智的师父:“周阳,你准备一下,去处理那些流言蜚语,不要让爹娘知道了。”
周阳知道事情紧急:“好,我让琴雪过来照顾师父。”
一晃两天过去了,梨花诗会到了,这天京城里数得着的贵公子闺秀们都会参加,一来是为了结交有用的朋友,方便自己的家族在官场上建立人脉网,二来也是闺阁小姐和公子们的相亲大会。
王暮雨也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聚会的地点就在郊外的一个梨花庄里,这里种满了梨树,每年花开的季节都会举办梨花诗会,一边赏花,一边饮酒作诗。
虽说是开春了,王暮雨却又穿了一件黑色大氅,把自己围了个严实,衬上苍白的脸,也显得整个人瘦小不已。
因为带的人比较多,王夫人又千叮万嘱,所以王暮雨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到齐了,一进梨花园就被众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看。
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身后跟的人,琴雪扶着王暮雨的胳膊,班霆随侍其后,一个高大威猛,一个娇小漂亮,而后边还有两个更帅气的,周阳紫衣华服,高贵俊朗,周晔一身青衣如修竹,虽然跟在王暮雨身后,但是那通身的气度却比一般的高官子弟都要不凡。
而王暮雨,却是一个玉琢的一般,精致漂亮,一个大男人竟比在场的闺秀们还要美上三分。
一群人不由得好奇,探究地看着王暮雨一行人,都想知道他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王暮雨也没有卖关子,只是微微一笑:“暮雨来晚了,诸位公子、小姐好。”
人群中,为首的二皇子站出来接道:“王公子初次参加这梨花诗会,怕是记错了时辰,无妨,无妨,快请进吧!”
王暮雨颔首:“多谢二皇子和诸位体谅!”
二皇子笑着让人引王暮雨一行人落座,心里却另有所图,这王公子虽说娇弱多病,可他是王将军独子,若是能为自己所用,日后图谋大业,就更有实力了。
他能想到,三皇子周昀、六皇子周晖也能想到,只是他们两人更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
这个梨花诗会无非是凑在一起吟诗作对,王暮雨自坐在位置上开始,就一直观察着周围的人,不想多话,但是还是有人找到头上来。
那个给王暮雨递帖子的赵展鹏自王暮雨进来开始,一双色眯眯的眼就没离开过王暮雨,那炙热的眼神,想让人忽略都不行。
王暮雨随意瞥过一眼,只见那个赵展鹏长得也是高大英俊,虽然眼里都是色眯眯的,眉宇间却有着一股傲气和死气,两种不相干的气质却融在一个人的眸子里,这让王暮雨很奇怪,这个人,不简单。
看到王暮雨进了园子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赵展鹏轻佻的开口道:“王公子姗姗来迟,是不是应该先作一首诗来向大家致歉?”
王暮雨轻声道:“赵公子,暮雨来迟是该罚,只是这吟诗作对向来不是我的长处,让诸位失望了。”
赵展鹏哈哈一笑:“只是图个乐趣而已,王公子不必当真,只尽力便可!”
“那……在下就献拙一首吧!这满园梨花,却让我想起了与师父一起在山中修身养性的时日……好读高僧传,时看辟谷方。鸠形将刻杖,龟壳用支床。柳色春山映,梨花夕鸟藏。北窗桃李下,闲坐但焚香。”
众人眼前一亮,三皇子周昀朗声道:“好诗啊!意境优美,短短几句,便写出了山中居士的淡泊闲适,王公子有着惊艳的才华,不可自谦啊!”
众人无不附和的,二皇子更是觉得王暮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纳入麾下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赵展鹏脸上更是乐开了花,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个王公子可真不简单啊!这下子京城就好玩多了。
那些闺阁小姐们也是面含春色,悄悄打量着王暮雨,暗地里计划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只有少部分心如明镜的,看王暮雨的眼神里多了分可惜和怜悯。
王暮雨也不在意:“暮雨惭愧,身体有些不适,就不打扰各位对诗了,先寻一安静之地歇息了。”
三皇子颔首:“既如此,保重身体要紧,不远处有一小亭,周围梨花盛开,环境优美而又安静,王公子可先去休息片刻。”
王暮雨躬身行礼:“多谢三皇子体谅!”
随后在侍女的带领下,领着一群人去小亭子休息,在亭子里坐定,侍女奉上点心茶水,退去了。
琴雪生好手炉,给王暮雨暖身子,本来初春,天已经转暖,但是王暮雨伤还没好,有些体弱,不能受寒,这会儿又起了风,只好靠这手炉取暖。
周阳担忧道:“师父,你的伤真的不要紧了吗?要不让珉雯再把脉看看?”
王暮雨摆手:“无碍,只是有些无力罢了……”
珉雯倒茶,又用银针检查了茶水和点心,免得阴沟里翻船,再中了小人奸计。
王暮雨尝了尝侍女端来的枣糕,嗯,甜甜的,有枣的香味,手艺比不上荷韵,但是也不错了。
几个人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人找了过来,原来是一个小丫鬟,送来了一壶茶水:“王公子,我家小姐是礼部尚书之女,想来王公子第一次参加这种诗会,特地遣奴婢来送了这壶上好的碧螺春,请公子笑纳!”
礼部侍郎?是那个被御赐给太师府的长孙的女子?她怎么会请我喝茶,王暮雨心中疑惑,但不想沾惹麻烦,随即给秦雪一个眼神。
琴雪眼珠子一转,一脸凶相:“多谢你们家小姐好意,我家公子最不喜欢碧螺春了,请你代我家公子谢过礼部尚书小姐!这茶,你就带回去吧!”
那小丫鬟倒是也不怯场:“那公子喜欢什么茶?还请姐姐告知,奴婢好回去禀告小姐。”
琴雪傲然:“我们公子喜欢的茶,怕是你们家小姐拿不出来!需是处子在破晓之时,采自绝命山之顶带着三分露水的的毛尖,在午时三刻炒成茶饼,再用那绝命山顶的雪水,放进紫砂壶里滚上三沸。”
小丫鬟脸有些白,这哪里是要喝茶,这纯粹是折腾人呢!看王暮雨自顾自地神游物外,也知道是拐着弯拒绝了。
小丫鬟被一顿羞辱气走了,班霆无语:“琴雪,你对一个小丫头撒什么气啊?”
琴雪傲娇:“谁让她的主子是什么礼部尚书家的小姐呢?居然敢来肖想我家主子?!”
周阳乐了:“那琴雪觉得师父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
琴雪懊恼:“主子这么优秀,恐怕这世间是没有人能配得上了,可是也不能让主子孤独终老……要不然就找个皇家嫡公主凑合凑合吧!”
周晔一口茶水喷出来:“凑合凑合?虽然师父很优秀,可是人家嫡公主配不上师父吗?”
琴雪翻个白眼:“自然是配不上的……”
说话间,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那赵展鹏,随着琴雪的话接道:“那姑娘看我配不配的上你家公子?”
班霆、周阳、周晔等人听到这话,一个个面色不善地盯着赵展鹏,只等王暮雨一句话,他们就会冲上去,把那厮打的满地找牙,周阳更是暗自里看了,赵展鹏只带了两个护卫,要是把他在这里做了,毁尸灭迹,也不是不可能……
只有珉雯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王暮雨却眼角含笑地看着赵展鹏,没有动作,只眼里的杀意掩盖不住。
琴雪听到赵展鹏轻佻的话,立即怒目而视:“我家主人是何等人物,岂容你在此放肆!”
赵展鹏先是感觉到王暮雨的杀意,笑得更加肆意了,又听到琴雪的话,调笑道:“怎么就配不上了?到时候把你家公子弄到手,小美人你自然也是本公子的人了……”
琴雪又气又恼,厉喝一声:“找死!”手里的桃花镖也带着风声飞了出去,虽然没有瞄准要害,但要是打中了,也够他在床上躺上几个月了。
让王暮雨有些刮目相看的是,面对琴雪的攻击,赵展鹏神色不变,还是笑吟吟地站在原地,而桃花镖是被他身旁的侍卫打落的。
王暮雨轻咳两声,慢吞吞地开口道:“好了,琴雪不要闹了,赵公子是客,怎么能如此无礼?还不快请赵公子坐下。”
琴雪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听话地退到一旁了。
王暮雨又开口道:“赵公子请暮雨来参加这梨花诗会,又特地跑来这里,想必是有要事找暮雨吧?”
赵展鹏一脸和气,刚才琴雪那一手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没想到这个王公子身边的小婢女都如此厉害,想必其他几位只会更厉害,态度也有些变化了:“也没有别的,就是仰慕王公子大名,想来交个朋友而已。”
王暮雨喝口热茶,缓缓道:“暮雨也久仰赵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啊!能与赵公子做朋友,是暮雨的荣幸。”
让一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两人居然说说笑笑,相谈甚欢的样子,虽然王暮雨偶尔轻咳几声,但是耐不住俩人像是相识已久的样子。
赵展鹏眉飞色舞:“过两天兄弟可以到醉英居找我,我摆好宴席等兄弟。”
醉英居乃是京城有名的南风馆,据说里边的少年个个都是俊俏万分,王暮雨也只是在打探京中势力的时候偶尔听到的,当时好奇,想去看看,被周阳他们拦下了,没想到这个赵展鹏居然明目张胆地邀请自己去那种地方。
王暮雨面不改色地点头:“一定一定!到时候赵大哥可不要小气!”
周阳、周晔相视一眼,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父这是唱的哪一出?居然和这个纨绔子弟聊的这么开心?还要去那种地方?
很快,一个时辰后,有婢女来请几人去后院赏花,众人收拾了东西就往后院而去。
这个庄子前院是梨花,而后院则是桃花、杏花,此时桃花和杏花也开了,正是落英缤纷的时候,配合着假山、流水、小亭、弯桥、回廊,景色煞是美丽,颇有文人墨客的雅致清新,所以每年的梨花诗会都是在这里赏花饮酒。
后院,其他人都已经到了,王暮雨看到这景色也不由得心情敞亮:“酒不醉人人自醉,这景色果真是大自然的造化!”
赵展鹏哈哈一笑:“那些文人墨客们的酸诗我虽然不精通,可是王兄这句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是说的真好啊……”
王暮雨看着赵展鹏逐渐迷离的眼神,知道他并不是喝醉了,而是自己的话触到他的旧事了,也不多言,自顾自的品茶、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