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扬州的百花向着东边浸染的红光频频微笑。
沈如墨从床上起身,昨天晚上是这几天来睡的最好的一觉,梦里没有近日来折磨着自己的场景,取而代之的是功成名就之日的骄傲辉煌。
用棉布裹住自己的胸部,换上昨日买的男装,将墨发用簪缨挽起,从今天开始,京城沈如墨便是荆州苏墨泽。
正打算推门出去之际,余光里突然出现了那把纯白油纸伞,想了想,还是将那把伞拿起,走出门外。
来到街上,大小的商贩早已满满当当地在街边找到自己的位置,摆好了摊位,从他们面前走过,还可以时不时听见一声“小姐,来看一看吧。”
沈如墨一袭青衣,长身玉立,她将自己的眉眼画的更具英气,少了几分柔美,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浊世佳公子,纤尘不然,又是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只不过眼里有着不同于林子祁的冷漠疏远,以至于许多姑娘看了他,虽然想暗送秋波,但迫于沈如墨的冰冷气质,只能按捺住芳心,悄悄瞥她。
沈如墨走到一个卖包子的摊位前,压低了声音:“老板,来三个包子。”
小贩抬起头,看见沈如墨愣了愣,眼里充满了惊艳。沈如墨皱了皱眉,他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憨厚地挠了挠头,一边给沈如墨装包子,一边说:“实在对不住公子,像您这样好看的人,除了林家的林子祁公子,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你相比了。”
沈如墨略微思索了一下,容貌出众的人,莫不是那人就是林子祁,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哦?老板,我是从荆州来的,不知这林子祁林公子是何人,我倒想好好认识一番。”
小贩将包子递给沈如墨,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我说没见过您呢,原来是从外地来的啊,林公子在我们扬州那是大名鼎鼎的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林家有一位林三公子,俊美绝伦,似谪仙一般,自小天赋异禀,三岁就开始识字,五岁就开始背诗写诗,七岁拜师青玉公子,十岁时他的诗词画作就已经卖出高价了,现如今他十五了,已经功名加身,所有人都说,两年后的秋闱,他定能一举夺魁。现在他的盛名都传到十里八方去了,你没听过也真是怪事。”
沈如墨自小养在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这些自然不甚了解,她沉吟半晌开口:“我的家乡地处偏远,加上自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竟不知天下有如此才貌出众的人,可否告知其住处,我想前去拜访。”
小贩听罢,笑了笑:“好,我看公子你也定是一个有墨水的人,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第三个路口处向左拐,一直到第二个路口处在左拐,最后走到落碧水桥旁,往槐花树那边走,就可以到林府了。”
沈如墨笑着道了谢,将银子付给他便沿着小贩说的路线向林府走去。
走到碧水桥旁,桥上人来人往,还有从桥底下过的船都络绎不绝。沈如墨站定,向四周张望,想要寻找那棵槐花树。
在哪!嗯?树下那个修长雪白的身影怎么那么眼熟,好似他的视线一直紧盯着某处地方,那个地方不就是昨日沈如墨登岸的地方吗。
沈如墨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谁,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迈步向槐花树走去,林子祁听到动静,将头转向这边,对上沈如墨的视线时,眼里出现了欣喜惊讶,可在仔细一打量,眼里的惊喜就散了大半,多了些疑惑和失望。
沈如墨走上前去,行了一个拱手礼,笑着问道:“敢问公子昨日可是借了一柄伞给一位女子。”说着,也不等他回答,便自顾拿出油纸伞,双手摆在他面前。
他愣了愣神接过沈如墨手中的油纸伞,答道:“是的,请问你是?”
沈如墨见他接过伞,抬起头笑了笑:“家妹苏瑾纾,在下苏墨泽,字墨之,多谢公子昨日予伞之恩。”
林子祁了然:“无事。”
说完,双方都沉默了,正当沈如墨张口准备开口时,林子祁连忙抢先说:“相逢既是缘,我看李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想必定是才华卓越之人。在下林子祁,字仲帛,不知可否有幸与李公子结交为好友,平日相互切磋。”
沈如墨勾唇一笑,看着林子祁的眼睛:“能与子祁兄相识,乃我之幸。”
林子祁看着沈如墨的眼睛,有些晃神,兄妹两连性格和神采都如此一致吗,特别是那双水眸,清冷之下,藏着很复杂的情绪。
听到沈如墨的声音,林子祁回过神来,回他:“是啊,能与墨泽贤弟相识,也是我之幸。不若找一个安静的茶馆,听书看曲,聊一聊。”
沈如墨欣然答应,跟着林子祁来到了一家茶馆,这里人不是很多,外面看着一般,里面却环境雅致,整洁干净,别有韵味。看来林子祁的眼光不错,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掌柜的一看林子祁来了,便急忙迎上去:“林公子,您来了,雅间给您备着呢,楼上这边请。”
林子祁温和的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与朋友叙一叙,上一壶龙井,就下去吧。”
掌柜连连点头。林子祁冲身边的人笑了笑,一面引着他往上走,一面开口介绍道:“这家茶馆是我无意之中发现的,环境还不错,就经常一个人来坐坐,怎么样,还不错吧。”
沈如墨点了点头,觉得他对人却是温和,可是对自己也太过温柔了吧,那语气之中,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想到这,沈如墨打了个寒颤,他不会...是那个吧。
幸好林子祁没察觉到沈如墨的动静,嘴角带笑一直带着沈如墨走到雅间里。
这间雅间靠窗,正好可以看到水光粼粼的江面,却看不到人群,安静淡然,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他们皆盘腿坐下。是林子祁先打开的话题:“以前没见过你妹妹...和你,想必是从外地来的吧。”
沈如墨点了点头,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是的,我和妹妹是从荆州来的,因为家里遭遇变故,父母便将家当都给了我和妹妹,让我们来扬州避难。”
林子祁一听这话,琉璃般的眼中浮现出了怜悯和...心疼:“实在对不住,提起你的伤心事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来找我,我一定倾力相助,你的妹妹...那般娇柔的人儿,与我初见时的风尘仆仆,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沈如墨看着他的神情,试探着开口:“没事,只不过家乡是回不去了,我便打算今后在这里发展,给瑾纾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把她嫁了,让她今后不再受这苦,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林子祁一听这话,眼里瞬间一亮,想要开口说什么又憋回去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连忙说道:“哦,那很好啊,瑾纾妹妹本就该是被人捧在心尖上宠一辈子的妙人。”说完,眼中控制不住的又流露出期待和宠溺的神情。
沈如墨有些惊讶,不会吧,这林子祁竟真的对自己一见钟情了,想到这,沈如墨来了兴趣,:“我看子祁兄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才貌出众,家世显赫,又谦逊有礼,一看便是一个负责人有担当的君子。”
林子祁一听这话,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又慌乱又惊喜“我,我,我,我,我,哎呀。”
沈如墨偷偷弯了弯嘴角,连忙打断:“行了,子祁兄,开个玩笑而已,不用着急。”
谁知林子祁突然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眼中带着期待,坚决:“贤弟,若...若是你愿意将瑾纾妹妹托付于我,我定然努力考取功名,将她放在我心上一生一世,绝不再娶。”
沈如墨心里一颤,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再说,答应他,幸福唾手可得,拒绝的是傻子。良久,沈如墨恢复了理智,可惜,自己就是个身不由己的傻子。
没有想到,林子祁只见过自己一面,竟有了这样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一时的新鲜感,或是对自己的美貌一时有了兴趣。不过如果...如果没有那些事。
沈如墨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子祁兄,在下还需回去问一问家妹的意见。”
林子祁虽有些失望,但还是连忙开口:“不不,是我唐突了,先不要告诉她,等我们多见过几次后,在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她的想法,我怕,我怕吓着了她。”
沈如墨没曾想,他竟然考虑到这种地步。
沈如墨点了点头:“好,那就先不急,不如聊聊其他的吧,听闻子祁兄师承青玉公子,不知他是个怎样的人。”“哦,我师父...”
接下来的谈话,林子祁虽然时常走神,可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了自己的每一个问题,在交谈中,沈如墨也发现,林子祁确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才子,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这次谈话也让沈如墨受益匪浅,心中多了几分对林子祁的敬佩。
而林子祁到后来,与沈如墨聊得越来越火热,许多想法不谋而合,两人竟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告别时,林子祁对沈如墨说:“贤弟真是我的知音啊,若不是不便打扰,真是恨不得与贤弟促膝长谈。”
沈如墨也真心的有这种感受:“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明日不如由子祁兄领我周游扬州,你我人也好畅快地聊一聊。”
林子祁一听,立马回道:“好,一言为定,那贤弟我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去,可是走到一半又回头了,加了一句:“不如,也带上瑾纾妹妹。”说完这句话,他迈着略显仓促的步伐走了。
知道看见林子祁的背影拐了弯,沈如墨才叹了口气,进了门,看来,日后,要尝尝变换身份了,也要让街坊领居相信,是兄妹两人,不然林子祁一打听,不就全露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