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悯又开始头疼了,她轻声说,“你很乐意当个电灯泡吗?”
“电灯泡?”席怀瑾语气沉了下来,他何曾被人这么说过。
宋时卿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
席怀瑾自然知道他在暗自得意,不屑的笑了一下。
“你俩看对眼了?”苏悯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寻常的气氛。
“胡说什么,喝粥。”宋时卿语气有些责怪。
苏悯本来的目的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但是失败了。
她叹了口气,喝了几口后干脆缩进被子里,躺着装死。
宋时卿好笑的扯了扯被子一角,扯不动。
席怀瑾忍受不了了,他起身大步走出病房,他觉得自己估计是脑抽了才来恶心自己。
宋时卿嗤笑,总算是走了。
他看向病床上隆起的一团不明物体,语气含着宠溺,“好了,出来吧,憋得不慌吗?”
过了一会儿,苏悯慢慢露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宋时卿被逗笑了,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呢。他努力憋住笑,佯装失落道,“唉,你不想喝就算了,虽然是我一大早起来辛辛苦苦做的。”
“……”
苏悯目光变得有些幽深,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宋时卿这么有心机,很有成为白莲花的潜质。
宋.白莲.时卿眼神还很无辜,仿佛在说他的话再真诚不过了。
苏悯目光有些涣散的盯着白炽灯,生活不易啊。
夜幕降临,医院这个地方总算安静得让人窒息。苏悯觉得有些闷,站在窗边出神,宋时卿回去拿换洗的衣服了。
护士来查房的时候看见了,提醒她说,“九号床病人,你感冒还没好,不要吹太久的风。”
傅雪森推门进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她看向面色还有些发白的苏悯,径直上前关上了窗。
护士走后,她放下保温盒,不赞同的对苏悯说,“你应该多在意一些自己的身体。”她总觉得,苏悯看似冷心冷情,实际上却会关心别人。但是对她自己,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简直就像是…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啰嗦了,这什么?”苏悯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胡辣汤,我觉得你应该想喝。”傅雪森说。
苏悯眼神一亮,打开保温盒。
“知我者雪森也。”
傅雪森给她盛了一碗,小声说,“你尝个味道就行了,别多喝,趁着现在没人。”
苏悯点头,表示自己只喝一点。
她喝汤的时候,傅雪森撑着头发呆,苏悯瞥了她一眼说,“怎么了,有心事?”
傅雪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苏悯,以前看那么多人追你,你都无动于衷,我以为很难有什么人能入你的眼。所以,为什么又…”
“雪森,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傅雪森摇了摇头,她觉得这太令人费解了。
苏悯沉默了一阵儿,就在傅雪森以为她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她说,“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一辈子太长了,一个人过太无聊,两个人过总多些欢喜。
她这么多年来习惯了把什么都看得很淡,也许轻松,但是她总感觉不到自己真真切切的活着。所以她不想自己往后所有的时光,都只是无意义的重复。
而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以后,失去他,一切都将变得索然无味。
傅雪森陷入了沉思,她在感情方面就是个小白,还很迟钝,她不太懂自己的心。
等她回过神,忽然看见苏悯正在优雅的擦嘴。她定睛一看,保温盒都见底了。
“你不是答应我不多喝吗?”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悯,被她不守诺言的行为震住了。
“偶尔一次,别计较这么多。”苏悯抬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抚的说。
“可是你的病还没好。”傅雪森有些急的说。
“我受得住,你放心好了。”苏悯自信的说。
门忽然被推开,宋时卿一抬头就看见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他目光精准的落在保温盒上,有些狐疑,“你喝了什么?”
“没有啊。”苏悯笑得温软,反正物证都被消灭了,她也不怕宋时卿追究。
苏悯走上前,看了眼保温盒,又看向笑嘻嘻的苏悯。
“我做的你不想喝,别人送的就那么有吸引力?”
苏悯呛了下,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傅雪森抿唇,有些恼意,她觉得苏悯有时候就像个无赖。
宋时卿抵了抵后槽牙,忽然按住她的后脑勺倾身而上,在她唇上舔了舔。
傅雪森飞快背过身,捂住自己的眼睛。
“你干什么?”苏悯推开他,瞥了眼傅雪森,她估计受了不小的惊吓。
宋时卿回味了下,语气危险的说,“胡辣汤?”
“……”
还能这样,大意了,苏悯心下有些懊恼。
“苏、悯、”宋时卿一字一顿的喊了声她的名字,眼神不善。
“不是,我没有。”
“你当我是傻子?”
“...我倒希望你现在是个傻子。”苏悯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傅雪森呼出一口气,她放下手,自顾自出了病房,她现在不应该在那。
“人都被你吓走了。”苏悯控诉的说。
“正好,我们好好算算账。”
“...你就不能对你的女朋友多担待一点吗?”
“我担待你,不是让你胡作非为。”
“我哪有?”
“胡辣汤,好喝吗?”
“好、喝、”苏悯故意跟他置气,大声的说。
宋时卿转身就要走,苏悯跳上他的背,双腿缠在他腰上,锁住他的喉。
“你给我下来。”
“不。”苏悯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宋时卿抓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扯下来,一个天旋地转,苏悯跌在病床上,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宋时卿双手撑在她身侧,把她禁锢在怀里,声音又低又哑,染了点别的意味,“再闹,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门口处忽然传来轻微的动静,两人动作十分同步的看了过去。来打扫清洁的阿姨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们,随即意识到这样太不礼貌,她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还好心的带上了门。
“……”
...
苏悯出院那天是白榆来接的人,彼时她挽着宋时卿的胳膊,宛若一对璧人站在树下。光秃秃的树枝上结了冰,晶莹剔透,她玩心大起,伸出手去摸了一爪子,打了个寒颤。
宋时卿把她的手拉回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病才好还不长记性。
苏悯轻哼了一声,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一下。
“安分点。”宋时卿语气含着警告。
白榆下了车,眼尖的瞥见两人的小动作,她出声,“苏悯。”
苏悯应声看向朝她走过来的白榆,察觉到宋时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偏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眼里滑过一抹幸灾乐祸。她扯了扯嘴角,这人难不成在紧张?
“小宋,又见面了。”白榆温婉的说,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俩有猫腻。
“白阿姨。”宋时卿知道苏悯在看他好戏,在心里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苏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于是说,“你都来京城好几天了,却一直没有去家里拜访,实在有些失礼。但赶早不如碰巧,不如就今天吧。”
宋时卿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看向苏悯,眼里有询问,都不跟他事先商量一下吗?
白榆也很赞同,“小宋,家里人也一直挺想见见你的,你今天有时间吧?”
“...有。”宋时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苏悯咧嘴笑了,宋时卿心里五味杂陈,剜了她一眼,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苏悯,你等着。”
苏悯乐了,弯了弯眉眼说,“你自求多福。”
苏宅客厅里,苏悯没个正形的靠在沙发上,往嘴里扔了颗葡萄。
苏老爷子清了清嗓子,皱着眉说,“坐好,像什么样子。”
苏悯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语气散漫的说,“我平时不都这样吗?外公又不是不知道。”
苏老爷子哽了哽,目光装作不经意的落在宋时卿身上。
简兮在泡茶,动作行云流水,格外好看。
苏清绮乖巧的坐在白榆身旁,好奇的看着宋时卿。
小北专心的玩着拼图,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陌生人不感兴趣。
“你叫宋时卿?”苏老爷子老神在在的问。
“是。”宋时卿看起来稳如泰山,但苏悯却听出了一些不同,卿哥这是紧张了吧。
苏老爷子怒目圆睁,像个气势威严的老者,无端给人压力。
“我不同意你和苏悯在一起。”他严厉的说。
苏悯抬眸,惊讶的看了一眼她外公,他这又是整的哪一出?
宋时卿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我会对苏悯好的。”
“承诺,谁都可以许,但你的承诺有分量吗?”苏老爷子的话揭露了一个事实,他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而苏悯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娇小姐,他又有什么本事敢保证能让苏悯幸福。
“而且我听说,你往常不学无术,混迹三教九流。我们家是清白人家,也许没办法接受一个混小子成为苏悯未来的夫婿。”苏老爷子浑浊的双眼有些锐利,他一辈子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吓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是不在话下。
宋时卿抿唇,苏老爷子说的都是事实,他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但他不想就这样被人判了死刑。
“我知道,我以前是有些混。”他顿了顿,“但遇见苏悯以后,我在努力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人。况且我相信,除了我没人再能入她的眼。”宋时卿不卑不亢的说。
“狂妄,京城里的好男儿数不胜数,你怎么就知道不会有另一个优秀的人打动她呢?”苏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会。”宋时卿说的很坚决。
苏悯扯了扯嘴角,睨了她外公一眼。
“爸,你就别吓他了,小心苏悯跟你急。”白榆揶揄的说。
苏老爷子大笑了起来,“你这小子还挺有趣。”
宋时卿被他弄糊涂了,但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他也会怕,怕苏悯的家人不喜欢他。
“问完了吗?”苏悯笑了笑,“外公,你池子里那几尾鱼肥美鲜嫩。今天是个好日子,你觉得红烧好还是清蒸好?”
苏老爷子咳嗽了几声,忽然问,“你这名字是你妈妈取的?”
“是。”宋时卿眼里有疑惑,“您认识我妈妈?”
“她以前是我的学生。”苏老爷子说。
苏悯挑眉,她倒是不知道她外公和宋时卿的妈妈还有这样的渊源。
简兮把一杯茶推到宋时卿面前,轻声说,“她曾是我很崇拜的学姐。”
她是京大引以为傲的学生,她在经管系留下的荣誉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喔~”宋时卿还没说什么,苏悯发出一声惊叹。
苏老爷子瞪了她一眼,成天不着四六。
门外传来停车的声音,小北眼尖的看见苏至筠,鞋都没穿就跑了过去,抱住他的腿。
“爸爸,你回来了。”他显得有些雀跃。
苏至筠弯腰抱起他,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了客厅里。
宋时卿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后背直挺挺的像棵柏树。
“你们这是约好了一起回来的?”白榆笑了笑,明知道他们回来是为了什么,还是说。
“路上碰到的。”苏行收回视线,慢条斯理的换鞋。
“我二叔和三叔。”苏悯小声说。
苏行在白榆身旁坐下,淡淡的问了一句,“苏暮深那小子呢?”
“貌似和朋友出去玩了。”白榆回答他。
“叫他回来。”苏行语气沉了下来,整天不着家,净知道往外跑。也不知道看着点自己的妹妹,现在好了,都被野心勃勃的狼崽子叼走了。
“他不用回来啊,他又不是没见过宋时卿。”苏悯没多想就出卖了他。
“他见过?”苏行眯了眯眼睛。
“对啊。”
“那他知道...”苏行话没说完,但苏悯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但笑不语。
苏行脸黑得能滴墨,小北在苏至筠怀里缩了缩,奶声奶气的说,“舅舅好可怕。”他仰起头看向自家爹地,忽然瘪了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爸爸也好可怕。”
简兮忍不住轻笑一声,小侄女的人生大事可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把小北抱过来,刮了刮他的鼻子说,“小北,不可以乱说话。”又转过头对苏至筠说,“童言无忌,别放在心上。”
远在市郊的苏暮深忽然打了个喷嚏,狐疑的揉了揉鼻子,难道有人念叨他?
苏悯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宋时卿,过了她外公那一关,还有她二叔三叔呢,卿哥前路艰难啊。
“来,小绮,小北,跟姐姐走。他们大人说话,小孩子就不用听了。”
苏清绮跳下沙发,哒哒哒的跑过去牵住苏悯的手。
苏悯看了一眼宋时卿,温软的笑了笑。
宋时卿咬了咬牙,眼神变得有些深。他可一笔一笔都记着呢,迟早有一天慢慢跟她清算。
苏悯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她摇了摇头,没心没肺的带着两个小萝卜头走了。
苏宅因为宋时卿的到来热闹了一些,却又诡异了一些。
于妈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简兮和白榆也去帮忙了。客厅里只剩下几个大老爷们,苏悯并不知道宋时卿此刻正在遭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