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了。”苏悯红唇轻启，语气轻缓的说。
季怀眼神平静，甚至还挑衅的朝她笑了笑。
苏悯呼吸微顿，随即也粲然一笑，笔尖眼见就要刺穿他的皮肤，一只健壮的手臂忽然横过来握住了苏悯的手腕。
她挣了挣，没挣开，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苏悯蹙着眉回头，她挑眉，眼前这张脸，她可并不陌生。
她松了手，钢笔顺势掉到了地上，哐当一声。
姜然捂住嘴，有些错愕。她深吸一口气，怎么连他都出现在这了？
她看向傅雪森，眼里有疑惑。
傅雪森抿唇，小声说，“我没听说他在京城。”
“聚众打架，局里走一趟？”商宴松开她的手，好整以暇的说。
苏悯瞥了一眼他身后那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她撇了撇嘴，虽然她一开始就不打算抵抗，但这胜算显然渺茫啊。光是眼前这个人，就可以制服她了。
“好啊。”苏悯笑的人畜无害，根本没办法把她和刚才那个打架剽悍的人联系起来。她看了一眼季怀，比了个口型，loser。
季怀脸色阴沉了下来，就是这种让人讨厌的眼神，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他是渺小又不堪的蝼蚁，在泥潭里苦苦挣扎。
苏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商宴说，“视频。”
商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看向他身后的人。
其中一个很自觉的上前一一要求删除视频，他长得凶神恶煞，又一身腱子肉，看起来十分不好惹。拍了视频的人虽然不乐意，但也只能乖乖把视频删了。
苏悯步履轻快，哪像个要进局子的人，倒像是她要去的地方是游乐园。
经过那群人的时候，苏悯忽然伸出柔若无骨的手放到长相白净清秀的男人腰上掐了一把，并且眼波流转，活像个登徒子。
剩下的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到苏悯的手上，忽然都站的挺直，纹丝不动，生怕被她盯上。
而易川，那位被她下手的倒霉蛋，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最后只能僵着脖子不敢看她，拼命当她不存在。
“她疯了吗？”姜然呆呆的问傅雪森，她今天受的刺激真是太多了。
傅雪森也叹了一口气，苏悯总是做出让人出乎意料的举动。
商宴眯了眯眼，忽然觉得手有点痒。当着他的面调戏他手底下的人，胆子挺大。
季怀冷笑一声，他就不明白了，苏悯这么个恬不知耻的女人，怎么到哪都有人护着。
商宴看来他一眼，不含感情的说，“带走。”
...
审讯室里，光线有些昏暗。商宴坐在苏悯对面老半天了，就只是转着手里的笔，也不说话。要是一般人早就被这气氛和这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吓得什么都招了，但苏悯就没怕过什么。
何况，不就是跟她比谁更有耐心吗？
苏悯嚼着口香糖，双手抱胸看着他。她有些无聊，缓缓的吐出一个泡泡，“啪”的一声。
商宴抬了抬眼睑，放下手里的笔。
“为什么打架？我当时要是没阻止你，你是不是打算让他血溅当场？”商宴问。
“哪能啊，不过就是他渣了我朋友。”苏悯淡淡的说，完全呈现放松的状态。
“...说实话。”商宴信她这话才怪。
苏悯抬眸，手放在桌上，蓦地靠近他，四目对视，她慵懒的说，“你怎么不去问问他，都干了什么啊？”
“他说，不知道你为什么找他麻烦，还给他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商宴面上的表情不变，语气却严厉了几分，“坐回去。”
苏悯撇了撇嘴，假正经，这也是她不想看见他的原因之一。
“我不就是打了个架吗？劳烦的到你这个特战队队长？”苏悯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商宴瞥了她一眼，“放假。”谁让他刚回京城就撞见苏悯胡作非为了呢。
苏悯翻了个白眼，她今天出门大概没看黄历。
“不说，就耗着吧。”商宴好脾气的说。
“他伤了我的猫。”苏悯淡淡的说。
“那只肥猫？”
“……”苏悯想说奶茶不肥，可一想到它愈发圆润的身子，默默的咽下了想说的话。想起奶茶，它现在还在宠物医院待着呢，苏悯抚了抚眼角，有些神伤。
商宴的手顿了一下，还是公事公办的说，“你有证据吗？”
“没有啊，不过我觉得就是他干的，不需要证据。”苏悯不在意的说。
“苏悯，你这是强盗逻辑。”商宴皱着眉说。
“我什么样你第一天知道？”苏悯掀了掀眼皮，有些不爽的说。这人从小就爱训她，跟个教书先生一样，她听的耳朵都有起茧子了。所以她后来都尽量避着商宴，算起来除了那次偶然在南街见过他一面，他们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了。
商宴沉默，最终妥协的说，“你在这等着。”
苏悯没应他的话，偏过头不看他。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要你管。”
商宴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出去。
苏悯看着他的身影，莫名的想起他小时候还背过自己来着。其实，商宴除了啰嗦了一点，其他方面也还看得过去。
苏悯曾经有过一段中二时期，毕竟她的优秀远胜于同龄人，加之带了点天才的孤傲，以至于她看谁都像白痴。
她升入高中部那年学校组织了军训，当时的总教官是商宴，他可谓是狠狠的磨了磨她的锐气。虽然她后来收敛了很多，但不可否认，她就是有一身反骨。
苏悯想的有些出神，商宴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在发呆，那眼神都飘到外太空去了。
他敲了敲门，苏悯看向他。
商宴看了眼墙上的钟，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就这样让我走？”苏悯挑眉。
“不然呢，你还想留在警察局过夜？”商宴反问。
苏悯用行动证明她不想，她出去的时候，商宴顺手递给她一本法律宣传手册，美曰其名加强法治教育。
她嘴角有些抽搐，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
苏悯刚一抬头，迎面撞上同样被放出来的季怀。她停下脚步，没什么表情的说，“你最好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我会的。”季怀一点也不受她威胁，平静的说。
“别得意的太早。”
“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两人言语锋利，都不甘示弱。
季怀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商宴，到底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转身离开了警察局。
“胆小鬼。”苏悯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没打够是吧，要不我陪你练练？”
苏悯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姜然坐在沙发上强撑着精神，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个哈欠了。
傅雪森被她传染，也有些困倦。
“你俩还没走？”苏悯看见她们之后有些惊讶。
“总算完事了？”姜然推了傅雪森一下，自己也站起来。
“喏，你的小蛋糕。”她语气幽幽的，今天真是最糟糕的一天。
苏悯目光落在包装精致的小蛋糕上，姜然提着它们跑了一路，早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她坏笑了一下，忽然提起两个小蛋糕塞到商宴怀里，“你尝尝，挺好吃的。”
“我不喜欢吃甜...”
商宴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悯打断他，“偶尔一次有什么关系，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好好收着。”
商宴眯了眯眼，不是看不出来苏悯不怀好意。不过他没再推辞，收下了。
“你别说，这粉色的丝带和你还挺配。”苏悯语气含笑。
姜然和傅雪森齐齐看向那包装用的粉色丝带，打成了蝴蝶结的形状。
姜然轻咳了一声，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糟了，她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商宴配上小女孩的粉色蝴蝶结，那画面...可太他么惊悚了。
商宴冷冷的看着苏悯，哪里不知道自己被她编排了。他正要开口训斥苏悯，她忽然笑得一脸灿烂，朝某个方向挥手，“小川哥～”
这声音听在易川耳里简直是来自地狱的号角声，他僵硬着脸转过身。他明明都故意绕开了，怎么还是遇上了。
“老大...苏悯。”他语气停顿了一下。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没生气吧？”苏悯眼神有些无辜。
“没...没有。”易川勉强的说。
“你们放几天假啊？”苏悯眉眼弯弯，像个邻家的小女孩儿。
“有什么事吗？”易川有不好的预感。
“我去找你玩啊，易老师和易佰知道你回来一定很高兴。”苏悯咧了咧嘴角。
“这...我很忙。”易川嗫嚅了一下，还是说。
“忙什么？不是放假吗？”苏悯好奇的问。
“忙...忙...”易川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悯笑了出来，“我逗你玩的，别担心，其实我也有点忙...来，吃小蛋糕。”她拿起桌上还剩的一个小蛋糕，笑盈盈的递给他。
易川接过，转身一溜烟跑了，仿佛背后有豺狼虎豹在追他。说实话，他宁愿被商宴丢到特战营去训练，也不想面对苏悯，她比豺狼虎豹更可怕。
苏悯笑得肚子疼，易川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
姜然咽了咽唾沫，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女魔头。
“你就不能放过他。”商宴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数十年如一日的对一个人保有恶趣味。
苏悯敛了笑意，她真的就只是单纯的觉得逗他好玩罢了。
“时间不早了，我家的门禁时间要到了。”苏悯说。
“你们家还有门禁？”姜然问。
“老爷子最近新定的规矩。”苏悯漫不经心的说，谁知道她外公一天都在想什么。
“对了苏悯，小花是谁？”姜然好奇的问。
“李叔家的大黄狗。”
“苏悯，你真歹毒。”
出了警察局，苏悯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的车，她回头对商宴说，“你送她俩回去吧，我有人接，拜拜～”她挥了挥手，几步跳下台阶。
苏悯拉开车门，看见苏挽坐在里面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上车。
车子开动，李叔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两人，放慢了车速。
“苏悯，你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聚众跟人打架，本事不小。”苏挽不咸不淡的说。
“比不上您。”苏悯语气淡淡的，苏挽一见她就只知道数落，谁家亲妈是这么对女儿的。
“你不知道现在网上闹成什么样子了吗？还敢这么招摇。”苏挽目不斜视的说。
“用不着您担心，我自己会处理好。”
苏挽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颊停留了一瞬。
“随便你。”她语气漠然。
“所以，Celina这个身份对公司来说有利用价值吗？”苏悯扯了扯嘴角，有些讽刺的说。
“用不着，公司还没沦落到这种地步。”
苏悯扬了扬眉，行，她一向高傲，大抵是不屑利用这些手段的。算起来，她这个女儿在她眼里竟然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听说总经理都被请去喝茶了，还撑得住吗？”
“你多心了，还是管好你自己那点事吧。”苏挽清冷的说。
苏悯撇过头，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
于妈进来的时候，苏悯在收拾衣服。
“小姐，你这是要？”
“林老师组织了他的学生集训，我身为他的优秀学员，自然是要参加的。”苏悯有条不紊的放好要带的东西，拉上行李箱。
“小姐要去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吧。”集训在西城五仙路的一个美术院里，地带偏僻，是个清净的好地方。她主要是去避避风头，所以事先没做什么计划。临时决定的，其他人已经去那一个星期了。
苏悯拍了拍手，站起来，“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让我给你热倍牛奶，说你今天辛苦了，让你睡个好觉。”
苏悯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牛奶上，这是挖苦她呢。她接过，仰头一口气喝完，然后说，“你转告他，我会的。”
于妈走后，苏悯站在落地窗前，思绪有些飘忽。
暖黄的路灯下，又看得见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
这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