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琼来到雄关,本以为就算找不到那个人,也能顺利往返,然而他很快就明白,为何人们都说,雄关的兵比贼窝的强盗更可怕。
“你找谁?”蜂窝一样布满孔洞的关隘前,几个衣着不整的官兵挡在王琼前面。
“我找一个叫杨勃的人,哦,他跟我差不多年纪。”王琼说道。
一名官兵伸出手在王琼眼前晃了晃。
“军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王琼问道。
“当然是跟你要辛苦费啊?你问老子事情,老子要费口水回答你,这还不辛苦?”那官兵说道,“没十两银子可不行啊。”
“十两?”王琼歪了歪嘴,“不瞒军爷,别说十两,就是一个铜板我也没有啊,拜托各位发发善心,只要告诉我那个杨勃现在在不在雄关就行了。”
王琼满脸期待,却糟了对方一口唾沫喷在脸上。
“呸,看你牵着的马也不止十两了,要不把马给我也行。”说着,几个人就要从杨勃手里夺马。
“诶,这可不行,这是军马,是李仙予李将军借给我的。”王琼连忙阻拦。
“什么?你是说李仙予将军?他在哪儿呢?你一个破秀才,能认识咱大魏的将军?放屁,你这马肯定是偷的。”
接下来的一幕就跟抢劫没什么区别了,王琼被打得鼻青脸肿,马也没了,他最后捂着脸问:“军爷,你们拿了我的马,也该告诉我杨勃在不在啊?”
然而那些人得了马后,却根本懒得理他,高高兴兴的就走了。
这些兵油子想的也精明,他们觉得这破秀才如果真有要事,肯定还会来问杨勃的事情,到时候不就能再敲一笔吗?
王琼则是灰心丧气,远远的望着那座雄伟而诡异的关口,不敢再轻易向前。
这时,灰蒙蒙的天空中竟有一只白鹰高飞,它在空中稍作盘旋,便落在了王琼跟前。
王琼上前解下绑在鹰脚上的信笺,打开看过之后,眉头略略皱了起来。
“西楚要乱了。”
说着,他立刻收起信笺,然后往回走去。
没走多远,前方路上又来了两个雄关士兵模样的人,这回王琼学乖了,他把头埋得很低,生怕引起对方注目。
走在前头的人心情似乎不太好,跟在后面那个瘦小伙则是一脸死气沉沉,两人都只是看了王琼一眼,并没有停留询问,笔直朝着雄关走去。
“呼,谢天谢地,好在一看我就知道身上已经没什么可抢的了。”王琼赶紧离去。
就这样,他与杨勃擦肩而过。
走到远处山坳间,王琼又回头看了眼雄关,嘴上嘀咕道:“杨勃为什么来这里?”思索了一阵,王琼又觉得自己得到的消息可能有误,神洲毕竟太大,那些个“通天斥候”也不能真的通天,指不准人家就是看雄关偏远,就随便这么一说,谁能想到王琼会真的赶来?
“罢了罢了,还是赶快回去继承我那万里土地和金山银山吧。”说着,杨勃便一路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雄关的澡堂是并排着的几口大池子,热水常有,但毕竟几千人轮流泡在里头,也指望不上能有多干净,也许正因如此,官兵们也都不太爱来洗澡,更不用说这惹人酣睡的大清早了。
杨勃与赵普泡在同一个池子里,澡堂空空荡荡,连水花子都能撞出回音来。
赵普伸手在池边拿起杨勃的衣裳,从里头翻出了李仙予给的那块令牌,然后将其揣进了自己的衣裳。
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杨勃却没什么反应,赵普更是显得理所当然。
抢过令牌似乎让赵普很高兴,他一边搓着身子一边说:“你小子命好,李将军以后肯定还会惦记着你,到时候出了雄关,可别忘了我是怎么照顾你的,也得帮我找条出路。”
说着,赵普甚至决定从现在起,就要让杨勃成为他的马前卒,杨勃若是真得了好处,自己也能立刻有所行动。
“只不过眼下也要开始攒银子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花销。”赵普心中暗想,他决心要顺着杨勃这条杆子往上爬。
见杨勃在那发愣,赵普就游到他面前,问:“杨勃,你真有那女人说的那么厉害?天下的大事你都知道?可是你真要有本事,干嘛会一直缩在雄关这破地方?”
“这里不错,很安静。”杨勃说。
“等你死了那才叫安静呢,少唬老子,说实话。”赵普不耐烦道。
杨勃抬起头,突然还真想跟眼前这个注定老死雄关的兵油子说点实话。
“我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特别是女人,我记不住女人的样子。”杨勃说,“雄关没有女人,事情也不多,所以很适合我。”
“你的脑子有问题?”赵普问。
杨勃点了点头,“也许是吧,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来到这里以后,经常做一个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总是问我‘你为什么来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他所说的‘这里’到底是哪儿,但是,我有种预感......”
杨勃的瞳孔渐渐放大,仿佛定睛看着什么。
“我预感我最后会死在那个人手里。”杨勃说,“所以我很恐惧,很害怕,于是就想弄明白那个人是谁、在哪里。”
赵普冷哼了一声,“神叨叨的,我看你脑子真的有病。”
杨勃维持着脸上那阵恐惧,“雄关不是经常发生怪事吗?总有执夜的人无缘无故的坠下城楼,所以我觉得那个人就藏在北方的黑暗里,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每当我执夜的时候,总会感觉到那黑暗中有人在盯着我,甚至会将一种金红色的奇怪力量施加在我的身上,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力量,他会让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又好像离你很遥远......一定是这样的,那个会杀死我的人,一定就在北方。”
或许真是觉得杨勃脑子有病,看着他现在的样子,赵普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下次你再看到那种什么力量记得拿稳了,分我一点,哈哈哈,难怪人家让你执夜你从来不推辞,原来你也不是没脑子嘛,唉,总之以后你就是老子的部下了,有什么记得一定要第一个通知我。”
说完,赵普便从池子里起来,打算先吃点东西,然后再跟千户大人禀报发生的事情。
他走后,杨勃也很快起身,他穿上衣服,避开雄关内那些军兵的目光,再次来到那杂物房。
他对赵普所说的都是实言,可想来赵普这样的人也只会当是笑话。
沿着绳子往下爬的时候,杨勃想起了那个戴着镣铐的蒙歌罪人,还有那个“天神”,如果可以,杨勃希望这一次自己能进入蒙歌腹地,了解更多的事情。
毕竟现在除了鹤羽羚,李仙予也注意到了自己,能待在雄关时间也许已经很有限了,对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个“疯子”,那个人似乎对杨勃有很深的了解,他甚至都知道杨勃在梦里听到了什么,并且向杨勃发出了警告。
双脚落在地面时,杨勃看到雄关北面那些尸体出现了诡异的变化,无论是战马还是蒙歌骑兵,大部分尸身都已经陷进了泥土之中。
这种情况若是发生在沙漠里,一点也不奇怪,可是出现在草原上,却让人难以理解。
那轻轻晃动的绿草像是带着某种未知的力量,杨勃觉得,若是站着不动,时间久了,自己也会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