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二天早上是周末,陈嘉渔去奶茶店上班,没有看见俞潮,楚孟洁说他最近都请假,忙着篮球训练和准备考试。她还说,今早俞潮他们有一场和体育系的比赛。陈嘉渔完全不知道,俞潮这几天一直没有给她发过消息。关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僵了下来,追溯起来,也不过是很小很小,明明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误会。
但他们就是不肯说清楚。陈嘉渔看电视剧时一直吐槽为什么男女主老是不把误会解开,现在处在这样的情景下,她好像有一点点明白。
解不开的不是误会本身,而是年少的自尊和意气。
他不会再像以前来哄她,她也没有以前的勇气和他闹脾气撒娇。
到底是缺少了什么呢?陈嘉渔也想不清楚。
“文化节的专场表演只有‘第七’和我们自己了,时间定在12月3日晚上七点半,还有一个星期多的时间。”
陈嘉渔点点头:“我们俩的合作曲目想好了吗?”
楚孟洁摇头:“没有,等会儿下班去排练我们一起想想。”
今天的客人不多,还没到下班时间老板就打算关门回家了,陈嘉渔和楚孟洁去了艺术楼的大阳台,还是原来的那个地方。
因为下雨的原因,地上有的地方积着雨水。来排练的人都坐在靠舞蹈室的走廊下边。
他们建了个群,昨晚聊了99+的消息商量自己想表演的节目。其实大多数人都想好了,参加表演的大多也是新生,只要来现场走一遍流程,定一下大概,然后就可以各自回去排练。
麻烦的是像陈嘉渔和楚孟洁这样迷茫的选手。
俞潮坐在陈嘉渔斜对面的地板上,盘着腿,弯着腰,低着头,手里拿着张纸记录下成员的节目。他还穿着球衣,看样子是刚刚打完球赶来的。
“我们现在节目不多,主要就抓质量,中间环节可以搞一个游戏或者抽奖环节。”俞潮戳着纸,抬起头,在对上陈嘉渔的脸时迅速低下头。
另一个负责人说:“我同意。抽奖的奖品这边我可以和两个社团的外联部同学去拉赞助。”
楚孟洁接话:“我这边已经有个赞助商了,‘竹色清寒’奶茶店,老板倒是挺大方的,就是要求要宣传店铺。”
“什么形式?”
“传单。老板自己出钱印,我们到时候可以和节目单一起塞在座椅上。”
俞潮比了个OK的手势。
“孟洁,你和学妹什么节目?”舞蹈社社长看向她们俩。
楚孟洁说:“还没有定呢。”
“你好好弄,像去年那样用你的说唱燃炸全场。多少学弟学妹等着看你呢。”
楚孟洁揽过陈嘉渔:“这次我们合作,绝对更燃。”
俞潮拍拍裤子起身:“你们还是先定出个节目再说吧。”然后纸张往社长怀里一丢,走了。
舞蹈社社长指着他:“怎么回事?今早上球赛不是赢了吗?还拉着张脸……”
楚孟洁看了一眼陈嘉渔,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楚孟洁问她:“吵架了?”
陈嘉渔仰起头把水一饮而尽,抹了下嘴:“没有。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第二天再去排练时,陈嘉渔知道了俞潮的节目,舞蹈,双人舞。他和社团里的一个学妹合作。
他和学妹在那边跳得热火朝天,这边陈嘉渔和楚孟洁脑袋都想破了也没想出什么来。
过一会儿,俞潮走了过来,看样子是找楚孟洁的,陈嘉渔往旁边挪了挪。
俞潮说:“我和社长商量了,你们要不就考虑唱典狱司,包含内容挺丰富的,而且都能发挥你俩优势。最重要的是,这次节目流行歌曲实在太多,要是你俩再出个什么歌,我们估计得砍掉你们节目。”
楚孟洁愣住:“典狱司?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说唱和正歌那部分我是没问题,戏腔那部分怎么办?对口型?”
俞潮顿了顿,看了一眼陈嘉渔。
陈嘉渔适时道:“我会。”
俞潮早就说过的,陈嘉渔这个人,会的东西很多,但她就是不愿意表现。也许在她心里就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张扬的吧。
他总觉得,她淡然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他讨厌她的淡然,会让他觉得自己一厢情愿,会让他退缩,会让他很难过。
02
陈嘉渔在高二的元旦晚会上准备了一首《同桌的你》给俞潮。
那一年的元旦正好赶上八中校庆,学校邀请了不少毕业生,退休老教师参加,搞得很隆重,为了丰富节目的多样性,学校允许学生报名参加元旦晚会的文艺汇演。
陈嘉渔当时报名了吉他弹唱,谁也没说,连许意晚也不知道。每天放学回去都要挤出时间来练一两个小时的吉他和歌。
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每天早上第一节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把书堆得老高,趴在桌上,眼睛眯一半,或者是低着头,睡觉。
被地理老师一粉笔头打在头上的时候,陈嘉渔毫无感觉。是俞潮往她大腿上掐了一下她才有了点意识。
“老师,她身体不舒服。”
俞潮倒是很机灵,本来头已经抬起来的陈嘉渔又垂了下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说她小腹疼。让她去看医生她说不用。”
地理老师了然的点点头,问陈嘉渔:“实在不行就去看医生,别忍着。”
陈嘉渔摇摇头,声音小小的:“不用,我可以。”
地理老师又继续回去讲课了。
陈嘉渔松了口气,继续睡。
课间的时候俞潮问她:“你晚上回家做贼了?偷的什么东西?”
陈嘉渔打了个哈欠,没有理他,自己睡觉去了。
没迷糊几分钟俞潮又推醒她说:“陈嘉渔,猪头,醒一醒,换座位了。”
“嗯?”陈嘉渔继续趴着,眯着眼睛看着俞潮完美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烦死了。”
“那个,张帆,你换到陈嘉渔的位置来,我倒要看看你坐第一排怎么讲话。”
陈嘉渔的脑子还没有重启,就听见旁边的俞潮说:“老师,我不换。”
他靠在椅背上,姿势跟个大爷似的,脚抵着课桌的横杠子,一下一下摇晃着椅子,弄出吱吱吱的声音。
“你不换?你说了算?赶紧的,抓紧时间换,马上要上课了。”
后面搬书的许意晚说:“你们俩得勇于反抗旧社会的老顽固啊!俞潮,你怎么回事?上啊!”
俞潮回过头去白她一眼:“脑子抽什么风呢你?”
吴雨说:“起来啊!去反抗!去游说!你们怎么能屈服于老杨的淫威呢!他竟然要活生生拆散这么一对苦命人儿!真是丧心病狂,道德沦丧,人性扭曲啊!”
许意晚继续接:“你看看你们俩!刚才的五四运动白讲了?我泱泱中华的爱国青年当年是多么热血沸腾!多么勇于斗争!同样的年纪,人家抛头颅洒热血,你们却唯命是从!真是丢我中华儿女的脸啊!”
许意晚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俞潮真的遭受了多么残忍的虐待。吴雨简直就是个戏精,配合着许意晚的演出,表情沉痛,就差热泪盈眶了。
吴雨抱着自己的日记本:“我可怜的孩子啊,以后没有素材写了妈妈可怎么办才好啊……”
俞潮冷哼着:“当年五四的爱国青年们要知道你们这样子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陈嘉渔摇着头:“我真是受够你俩了。”
俞潮起身对后排的张帆喊道:“张帆,你别折腾了,我不换,不用上来了。”
张帆“啊”了一声:“你认真的?”
俞潮点头。
“老杨下节课要瞧见我没在上边儿不得扒我一层皮。”
“你上来,我跟你换。”
张帆唉声叹气:“行行行,赶紧的吧。”
陈嘉渔把书放回去:“老杨发现了我俩都得完。”
俞潮吸了一口奶茶:“有我在你怕什么。他是让我跟张帆换。你别操心了,站到一边去。”
他回头喊张帆:“张帆,上来和我抬桌子。”
张帆上来把他们的桌子抬到倒数第二排去,又把张帆的桌子抬到前排来。
体委老于跟了过来,问俞潮:“你就换个同桌,你至于这么折腾?”
俞潮啧啧啧几声,指着老于说:“你不懂。我就要和陈嘉渔坐一起。她语文是我们班最好的,到手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了?”
老于不解:“人家语文好那是自己的成绩,怎么着?考试时候还能让你抄答案不成?”
吴雨含着棒棒糖路过,推开老于,凶巴巴地瞪着他:“你给我滚一边去!你这一根筋怎么会懂。”
许意晚又飘了过来:“老于啊,不是我说,就你的领悟力,以后能不能找到女朋友还是个迷哦。”
吴雨对着俞潮和陈嘉渔挤眼睛:“加油哦!我的瑜伽CP!”
“我求你们俩一件事。”俞潮双手合十冲着她俩,“周末再忙请一定抽个时间去精神科看看,行吗?”
陈嘉渔在旁边笑得肚子疼。
很遗憾的是,正式表演的前两天陈嘉渔扁桃体发炎,嗓音也哑了,说话都很费劲,更别说唱歌,身体软绵绵的,在医院打了两天的吊瓶才勉强恢复过来。
那一场精心准备的表演终究还是藏在了她的回忆里,除了自己,别人无从得见。
也很遗憾的是,她曾经以为的来日方长,到最后却变成了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