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在砧板上咚咚咚的响着,一根青椒顷刻间化为数条青丝。道庄埋头认真地切着菜,思绪却跟不上手腕的速度,不知在什么时候落了一拍,然后就彻底掉了队。
“不怕伤到手吗?”熊侣从身后悄悄抱住她,也止住了她如同机器一般运作的手臂,淡淡的清香从身后传到鼻间,就像是让人上瘾的毒品。
道庄转身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贪婪的嗅着他的身上舒适的味道,以一种近乎呢喃的语调问道:“你怎么来了?”
熊侣低声道:“想见你就来了。”
道庄噗嗤一笑,指着他的胸口道:“明明才分开一会儿,就这么想我,看来这里已经放不下我了,对不对?”
“所以呢?你要怎么回应我?”
道庄甜甜地看着他笑,猝不及防突然一把将他推开,推出厨房:“别打扰我做饭,都快饿死了,哪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熊侣道:“喂,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粗鲁?”
道庄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进去,长呼一口气,刚刚真是危险,差点就忍不住从了他,这个人的魅力可真是越来越让她害怕了……
一日一日,熊侣除了早朝几乎时时刻刻与道庄在一起,让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甜蜜的负担。宫里宫外如今都对她的专宠嗤之以鼻,将她比作纣王的妲己、幽王的褒姒,祸国殃民,狐媚惑主,但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纯洁得就像两个在玩过家家的小孩子。
对于这些诟病,道庄一耳朵进一耳朵出,难过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熊侣却十分乐意听见,心情越来越愉悦,但也有人为此忧心忡忡。
这日,熊侣靠坐在桃花树下,道庄将头枕在他的腿上,手执一册竹简正轻声读着,感觉到熊侣在她身上的手顿了一顿,她放下手中的竹简,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樊姬来了,急忙站了起来,笑道:“樊姬,你怎么来了?”
樊姬看见他们幸福快乐得如同水中自在戏水的鸳鸯,漆黑的眼眸中满是黯然,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听说大王在朝堂上颁布了命令:敢谏者,杀无赦!所以才来规劝。许姬妹妹,我原以为你是一个识大体的女子,可以做大王的左膀右臂,到底是我看错你了。”
道庄面露羞愧:“樊姬,我……”
樊姬打断她道:“你不必解释什么,若是你真的爱大王,就不该让他被楚国众臣和百姓口诛笔伐!”说着对着熊侣就跪了下去:“如今楚国灾难四起,生灵涂炭,请大王收收心思,远离邪佞,复兴先王旧业!”
熊侣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道庄叹息一声,就去扶樊姬:“樊姬,你起来吧!”
樊姬如壁蛇蝎,决绝地摇了摇头:“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肯相信外面那些谣言,可是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之下,举止亲昵,如何让人不说闲话?许姬妹妹,大王是楚国的大王,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对你太失望了!”
道庄暗叹:年纪轻轻怎么就有老学究的气质了呢?真是可惜了这花容月貌!假笑道:“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樊姬正义凛然道:“你说就是。”
道庄点点头,正了正色道:“我的年纪其实比你大,你叫我妹妹实在不合适,若是没意见,以后叫我姐姐好不好?”
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说这个!熊侣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但樊姬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气得脸色煞白,看着道庄双唇不停地颤抖,过了一会儿竟然气昏了。
道庄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烈,急忙想去扶她,却被熊侣抢先一步,冷声喝止住了:“你别碰她。”说罢他快速地将她抱起,进了寝殿,又让玉静去请太医。
四下一时静寂无声,只余道庄一人愣在原地,突然,她什么都明白了——其实熊侣心中真正在乎的人是樊姬,而自己不过是他用来掩护樊姬的盾牌,怕她受伤害,所以要找另一个人来作掩护。在他心里,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啊,若是真爱一个人,又怎会舍得让她受众人唾骂?又怎会忍心看着她在万剑从中苦苦挣扎?
原以为他只是习惯了冷漠,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也懂温暖,只是暖的人不是自己。在她心里长久困扰着的那个结,此时终于全解开了。
但是为什么一点儿轻松的感觉都没有呢?
过往的种种美好,如今看来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他对她好,不过是因为他不舍得樊姬受人唾骂,而此时的他需要这样一个女人,或许其中也夹杂着些许歉意。
才入夏,太阳便已如此毒辣,晒得她出了一身汗,而牙齿却在不停地打颤,像是在数九寒天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眯着眼睛直愣愣地那轮毒辣的太阳:“你明明光芒万丈,你明明那么温暖,为什么我还是什么也看不到,还是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一阵眩晕,让她眼前漆黑一片,可她不能倒下,外界对她越是残酷,她越要站得笔直!
“玉静,玉静……”她一声声无助地唤着,却始终无人应答,四下张望,无半个人影,怎么连她都不见了?
对了,她急着去请太医了……
道庄扶着桃树干呕许久,终于吐出一大口鲜血,她是得了什么绝症吗?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得了绝症就会口吐鲜血。
她静静地看着那一小块儿触目惊心地红,嘴角扬起一抹绝望地笑容:如果真是绝症,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