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您这工艺真不一般。”封麟说,“感觉您就像仙人一样,一眼能看穿世间。”
“年纪大了,这些东西也就慢慢的能看懂了。”老人笑道,“要让每个吃方饼的人,都能真正打开内心的锁,就是老夫此生最大的心愿。”
“可是这么美味的方饼,为什么就鲜有问津呢?”银云调理了一下情绪,平定了下来。
老人笑了笑,并不言语,但是他并没有责备银云问此话的意思。
“老人家,您看看能再给我做一份吗?”封麟赶忙圆场道。
老人再次忙活起来,不过这次他却一边做着方饼,一边唱着似乎是农业区的独特腔调:
“生逢此时命幸全,老来无时世穿探。花甲白须百千丈,但求微言看人间。千般苦涩亲混迹,万般烟火皆入眼。若问老翁何牵念,唯挂千载有缘人……”
老人的唱腔引来了许多过客。他们只是觉得老人的腔调十分有意思,对方饼这道食物并不感冒。
“呀,是希薇丽司!”人群中有位少女认出了希薇丽司,十分激动地大声叫到。
于是人群分成了两边,一边是听老人的唱词的,另一边是想希薇丽司签名的。
封麟和银云注意到,根本没有人在意方饼这道食物,他们在意的,只是偶尔的那么几声腔调和见到有名气之人的惊奇。
“嗯…各位,抱歉啊,其实今天我只是单纯的想和朋友一起吃个饭。没有办法和各位交流太多,五天后还有一次见面会,届时我再同各位一起互动。抱歉了,也请各位能体谅一下。”希薇丽司给所有人签完名后,双手合十,相当抱歉地说。
“丽司连道歉的样子也那么可爱。”
“本来丽司没有做错什么,是咱们打扰了人家用餐,却一直是他道歉。”
“咱们散了吧,不要打扰小希了。”
……
希薇丽司这边的人群好不容易散去了。老人的唱腔末了,听唱词的一边也散去了。
方饼店又只剩下了四个人。
“看来大明星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啊。”封麟接过老人新做的方饼,对希薇丽司说。
“啊,有时候连出来逛街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呢。”希薇丽司答应道,不过他没有正对封麟的眼睛,“不过还好粉丝们都是相当体贴的人们,能够理解一些事情。”
“不过总有那么些例外不是吗?”
“例外…当然是有的,但是只要能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和赞美就好。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封麟看到希薇丽司的眼神,发现充斥其中的并非喜悦,而是别的一些东西。
“封麟、银云,你们想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嗯。”封麟答应道,银云却只是点了点头。
“十八年前的石人战争,带走了我的父亲。那一会,我刚刚百天。”希薇丽司用手撑住脸,低声说道,银云也正对起希薇丽司来,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希薇丽司稳定了一下心神,接着说,“母亲因此性情大变,只知道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想用工作忘记曾经的一切,所以我的童年都是在保姆的看护下过去的。母亲偶尔回家,也是阴沉着脸看我的成绩单然后打骂我一通而已。对于我来说,母亲这个词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并没有它的实际意义。”
“我需要依靠,哪怕是对陌生人的依靠也好。现在,我有这么多的粉丝们了,她们对我真的很关心。可是我总觉得心里一直空缺着什么,空缺着那个真正可以让我依靠的人。”
希薇丽司一撩长发,用手托住下巴,看向封麟,正视着他的眼睛。
“我能理解丽司你的心情,也希望你能够早日找到那个能让你依靠的人。”封麟并没有躲闪希薇丽司的目光,而是笑着拍了拍希薇丽司的肩膀。
封麟大概猜到了什么,不过他没有说。
银云十分紧张地捧起自己的方饼,慢慢地吃了几口。
“我想我该走了,谢谢你们让我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希薇丽司拿起自己的方饼,起身离去,不断向后挥着手。
“麟,咱们走吧。”银云吃完了方饼,轻轻拍了拍封麟的脊背说道。
“好。咱们回工坊。”封麟拿起方饼,站起身来和银云一起向工坊走去。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收拾起盘子来,却在封麟的盘底找到了四枚钱币。
工坊门口一位青年倚靠在禁闭的大门上,手里拿着一只木盒子,在等待着什么。封麟和银云认出来,那个青年就是克雷德。
“克雷德,你怎么会在这。”银云挡在封麟面前,死死地盯着克雷德。
“银云,别误会,我今天是来给封麟他道歉的。”克雷德说,“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封麟点了点头,三人走入了工坊。
“其实这件事我想了想,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不对。”克雷德露出了他并不熟练的窘色,“我很感谢你,封麟,你打败我这件事就好像一个巴掌把我给扇醒了。我过去一直都是居高临下,我从来不认为我有错误,就算是我做错了,我也把它归咎为别人的错误。”
“我能看出来,克雷德你以前真的很差劲。”封麟双手抱在胸前说,“我这么跟你说吧,其实那几天我真的很克制自己。说你眼里容不进沙子,这是好听的,说得难听些,就是缺心眼,你说是不是?”
“是。”克雷德猛地点了一下头。
“不过,现在我不觉得你是个坏人。因为你知道反思自己,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丢脸的,这很好。说明你真的成长了。”封麟拍了拍克雷德的肩膀十分温柔地说,“抛弃过去的一切傲慢与无礼,今后要以全新的面目迎接其他人啊。”
克雷德看着封麟,眼角渗出泪来。
“你真的很像我的祖父。”克雷德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我总感觉你像是我的长辈,而不是同龄人。”
“不敢当,不敢当。我不过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麻烦而已。”
“哦,对了。我给你带来了这个。”克雷德把盒子打开,只见其中有一只手镯。金底朱纹,做工精良。
“再生手镯!”封麟看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东西太贵重了!请恕我不能收下!”
“其实啊,这是我爸做的。”克雷德说,“我回去以后把这事跟我爸说了,给我这顿踢啊,让我滚回屋里去反省。然后他在这期间做了这只再生手镯,让我好好给你道歉。封麟,你就收下吧,要是我再拿着回去,我可就惨大发了。”
克雷德开玩笑似的语气,把封麟逗笑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工作了。”克雷德说,然后向外走去。
大门关上了。
“麟,你不怕这是个圈套吗?”
“当然不怕,他不会以此为由敲诈我的。”封麟点了点头,显然也早想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神很澄澈,没有杂念。他虽然狂,却是个真性情的汉子。只要他肯改了那狂傲的毛病,这个人就很值得深交。”
“那这个手镯…”
“当然是留作素材来观察啊。魔法饰品,听着挺有意思,应该是魔法器的一个分支,可以研究研究。”
银云钦佩地看着封麟。
晚上二人以交流为主,汇报一天的研究情况。然后就是共同观察再生手镯,直到十时钟声响起,二人才缓过神来,收拾了收拾,走出工坊。
回到家,陌青已经睡着了。厄瑞琉斯和伊莉娜仍在各自的工坊中工作。二人简单洗漱之后便躺下休息了。
然而,今天的终末,或将孕育着明天的杀机。
二人醒来,回到工坊里。
但很不平常的是,路人们指着封麟的后背,说道着些什么。封麟能感受出来,路人们见了他便躲,像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二人刚坐在座位上,莱利就冲进了工坊,紧紧的关上了大门。
“封麟,大事不好了!”莱利慌忙地说。
“怎么了,什么事把你弄得这么慌张。”封麟看到莱利的表现,十分不解道。
“有人造谣你跟希薇丽司有不正当交往关系!”
“什么?什么不正当关系?”封麟听得一头雾水,“这不胡说八道吗!”
银云一撑桌子站起来,走出了工坊。
“银…”封麟想叫住银云。
“哎呀,先别管他了!封麟,你知道这个谣言有多么严重吗!”莱利打断了封麟的话,十分焦急地说。
“我不知道多么严重,但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谣言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可信,而且根本没有那一回事!”封麟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道。
“封麟,你怎么这个时候糊涂了啊!你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希薇丽司是什么身份啊!”莱利一跺脚说,“且不说你,新官上任无怨无仇。可是你知道希薇丽司走到今天这位置,要得罪多少人吗?况且与他竞争的那些人,就算往小的上说,也能把假事说成真事。你觉得把希薇丽司扳倒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能不乐意?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句话是跟君子说的,跟那帮小人,你说不明白啊!”
工坊大门再度推开,跑进来的是陌青。
“封麟哥,不好了!赶快,赶快离开协会!那些协会监管办的要来抓你呢!”陌青慌忙说道。
“别担心,陌青、莱利。监管办的来找我,我就更不能跑了。”封麟把慌乱的神情压了下去,做出镇定的样子,微笑着说,“如果我跑了,这事就更澄不清,弄不好会连累你们。我就在这,我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的事,就是没有,我说过,我就不信没有人出来为我主持公道。”
封麟深情地看了一眼陌青,二人双目相对,陌青的脸颊羞红起来。封麟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跑了,就相当于我承认了那种所谓不正当关系,那样就是辜负了我真正的心上人,也辜负了那些爱我的人,辜负了那些真挚的感情。”
门外的骚动声愈发近了。
莱利、陌青心中却都萌生出一种安全感。
封麟整理了一下衣着,走到紧闭的大门前,长吁了一口气,打开了大门。
封麟看到,阳光躲在乌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