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周六放学回家的时刻了。
相比其他的家长载着学生回家,燕冲和郑洁简直就是人群中最独特的一道风景线了,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然,也有不用家长接的学生,比如洪安镇以及离学校比较近的三个村庄的学生都是自己回家的。
不过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拥有这样一辆车,哪怕是不太新的车也行。
因为他们每天要用脚量六次家到学校的距离!
从家到学校的距离是六千五百四十三步,从学校到家的距离是六千五百四十八步!
咦,怎么会不一样,那五步上哪去了?
当他们两人到村边的小树林的时候燕冲直接就骑着进去了。
“你疯了吗?”郑洁可被吓得不轻,一路上都是好的,怎么到家了还出事儿了呢?
她马上从车上跳了下来。
“放心,我可不舍得摔到你!即使天下所有的人都摔了,我也会用我最强健的胸大肌为你铺好落地的铺垫!”燕冲笑着说。
“那你找树也没有必要拉着我一起来吧!你混蛋!”郑洁大声质问道。
“找树?什么意思!我找树干吗?”燕冲一脸的懵圈儿。
郑洁一想到那情景,就羞得连脖子根都红了,这家伙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道!
“你记不记得那个、谁家的狗狗都要找棵树吗?”真得让人无语,作为一个男生,难道连这事儿都想不到?
“干什么事儿?”一脸的疑惑,燕冲又努力想了一下的样子,“噢,对了,你说狗撒尿啊,明白了,原来你骂我!?”
“对了,金一章家的狗狗撒尿时是蹲着的,你不知道吗?燕冲顺口又反了过去。
“滚!”郑洁怒吼。
燕冲连忙把车支好,从身上摘下自己的书包,先朝周围看看,再慢慢地打开。
这是干嘛?不就是骂了几声吗?难道还要拿出个凶器要我命不成?郑洁想着,不由地心里腾腾地跳起来,要不是几年的感情在这儿,她都要高呼救命了。
“生日快乐!致我心中圣洁的卡秋莎!”燕冲终于把那精心包装过的口琴双手递给郑洁。
郑洁明显愣了一下,他居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无数个晚上自己都曾想过自己以怎样的一种方式来告诉他呢。
这可是自己接到过除父母之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她两手略有颤抖地扶过自己的下巴,眼睛里居然还有点发涩。
伸出手轻轻地接在手里,慢慢地揭开外面的包装纸,一本崭新的《最新流行金曲》慢慢地展开,一个精致的塑料盒呈现出来。
轻轻地打开这个盒子,一把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重音回声口琴静静地躺在粉红色的绒布里上。
金色的夕阳透过层层叶隙穿透下来,照在锃亮口琴上面熠熠地闪着金色的光晕。
此情此景,让人感觉无限地温馨。
她突然紧紧地握住口琴和歌谱,又两手一张把面前的这个男孩子拥入怀抱,紧紧地抱着,脸与燕冲的侧脸紧紧地贴在一起。
这下轮到燕冲吃愣了,一瞬间大脑短路反应不过来,整个身体就像木桩一样,胳膊和腿僵硬地不听指挥,全身的每个细胞更是洋溢着一种欲炸裂般的兴奋。
好久,郑洁慢慢地松开,把头轻轻地转过来,微微闭上眼睛,把自己滚烫的樱桃小嘴轻巧地印在燕冲厚重的嘴辰上,蜻蜓点水一般,浅尝即止,转身跑出了树林……
只留下曾经找树的燕冲在林中选择哪棵树是最合适的……
“我最珍贵的初吻就这样被剥夺了么……苍天啊,怎么会这样!有本事你再来一次……”
好久之后燕冲才算彻底地回过神来,小声地嘟哝着。
转眼就到了秋收的季节,这是一年中最大的田地作业了。家家户户都在磨镰,找镐头,备麦种以及最后一遍倒粪。并不时地到田间地头查看一下自家的玉米是否完全成熟。
而燕南飞赶着自己的骡车,拉了一车黑的白的袋子,慢悠悠地进了村。
每逢有新事物的时候,他就故意走出了这种节奏,仿佛只怕大家不知道他回来了一样。
骡子项上的那串大铜铃发出“叮叮当、叮叮当”的声响,更是增加了老燕同志的存在感。
虽然大家已以习惯了这种声响,但还是忍不住地要出来看一下老燕又整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老燕,这车白加黑弄得什么东西啊?”路人甲首先发问。
“这是要造房子吗?那白灰可不够啊,洋灰看着倒是可以。开工的时候说一声,我可等着喝你的喜酒呢。”路人乙伸手按了一下那黑色的磷肥袋,再拍拍自己的手,惊奇地问到。
“不对,这白色的还有点氨水味,这是氨气拌白糖啊!?干什么用的?老燕你要是使用什么先进武器记得说一声,可不能独自闷声发大财啊!”路人丙的笑里明显带种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你以为你还能整出什么大动静?笑话,这次我们都学乖了,可不能再上那次自行车的大当了。
“各位老少爷们,这车我拉得既不是洋灰,也不是白灰,而是正宗庄稼肥!老辈人说过,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对吧。小麦要丰产,就把磷肥摊。看到没,这略微有点儿发黑的就是磷肥,能够增加地里的微量元素,增强小麦的抗倒伏能力,让来年的小麦收得更多。这白色的呢,我就不多说了,就一句话,大概相当于咱以前的氨水,但要比氨水好用的多,效果也好的多。如有需要的,你可以到我家去拉!”
燕南飞给大家普及着化肥知识。
“老燕你说这话儿是地里不用上粪了呗?我可是听说过庄稼一支花,全靠粪当家的!”路人甲又接上了茬儿,化肥,开玩笑,没听说过!
说完全没听说过也倒有点儿假,只是不相信它的作用这么大!
其实说白了,最不愿意接受的还是看不惯燕南飞从自己手里捞钱的样子!
上次的自行车就是这样。
当然,自行车是必需要买的,出门行路肯定是少不了的。
再不能接受的是他居然拉着熊黑豹一起赚大家的钱!
你为何不拉我呢?我难道就不如熊黑豹聪明?
随着自行车的不断推广和普及,燕家庄的一些人居然出现了同样的车同样的价钱,甚至熊黑豹还要便宜五到十元的情况下,这些个村民宁愿到别村去买别人的车。
说到底了,就是人们心底的一种看别人赚钱就眼红的小心思。
这钱宁可让别人赚了,也不能让他燕南飞或是熊黑豹赚。
所以,熊黑豹卖车到后来对这些人失望透顶,所以没办法,处理完最后一次车之后,怀着一种极度矛盾的心理又跟燕南飞合计上了。
燕南飞安慰说本庄上人是这种心思,别庄的人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思啊,放心去干就行。
不过熊黑豹对他曾经热爱的自行车事业持鸡胁的态度,最后非要拉燕南飞一起干。
总之,有燕南飞入股,他心里就感觉特别地踏实!
最后两人达成了共识,各出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在县城客流量最大的古楼街租了两大间门面房,仍然销售着自行车。
熊黑豹和儿子熊江斌一起看店,所以这段时间燕家庄倒是清静了很多。
“化肥我倒是听说过,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舒勇正好走到这里,一脸的欠揍相。
“这东西肯定是真的,你舒勇造一个试试!”王富贵直接说道,“老燕,这使用比例咋说?”
由于儿子的上学的问题以及即将到来秋耕已经把他紧紧地绑在了燕冲这辆战车上,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支持了燕冲。
“只要投投肥就有好处,不过最好按照上面的配,每亩地两袋磷肥一袋碳铵。放心,最后的收成肯定要比这几袋化肥值得多!”
老燕掏出香烟为周围的人分发。
“这样吧,给我先卸八袋磷肥四袋碳铵吧。这会儿没事儿看能不能直接送我家!”
王富贵直接就定了。
当然最后钱的问题,可能要用工钱来顶了。
“好咧!”燕南飞把鞭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儿,响亮地“啪”了一声,赶着车真给王富贵儿卸去了。王富贵骑着车跟在后面。
“这王富贵儿不知得了燕南飞啥好处,心甘情愿地跟他当托儿。”路人乙等两人走出了一段距离这后感叹到。
“听说王家儿子上学是燕家拿得钱,好像还签定了什么合同,谁知道呢。”有人接口道。
“我现在就不清楚这化服到底靠不靠谱。如果靠谱的话也倒值了。万一要是假的呢?可不坑毁了吗?那东西上地里,地也不会说话!”路人甲接着又说。
“什么化肥、磷肥,就特么是石头面子,坑爹呢!我看谁用,反正我知道,谁用谁上当!反正,老子才不上那当呢!”舒勇最终总结道。
从王家出来,正好碰见了郑老师,两人聊了两句,又谈了谈孩子的学习,最后郑老师卸了六袋磷肥,三袋碳铵。
有人了开头,就有人跟风!
没想到进庄还到一个小时,只剩两袋磷肥了。老燕不在街上逗留,回家吃饭去了。
跑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呢。
今天来了个投石问路,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
第二天,老燕天不明就出发了。
接连几天,燕南飞都是早出晚归,只是卖得越来越少。慢慢地把自己的东屋都已经堆满了。完了一清点,两种肥料各剩十吨!
这可积压了不少钱!
随后燕南飞就拉着这些东西走街窜巷子地去卖,但明显大家的购买热情没有调动起来。
其实说白了,对化肥这种新兴的东西了解不多。
然后秋收开始了。
燕南飞隆重地推出了买化肥免费拉玉米和玉米秆的活动,再次拉动了一小拨化肥销售热潮,最后还剩两吨多,实在卖不动了!
不过这时老燕已以稳住了心神,自己再用一部分,真正留下来的也没有多少了。
反正成本的话早就收回来了,余下的都是利润,无非是利大还是利小的问题。
人一旦有了这种思想,就会乐观起来。
这天熊黑豹回来听说老燕又开始了化肥业务,当即骑车又让老燕给他十二袋磷肥六袋碳铵。
这倒不是他对这化肥有特别地好感,只是简单地对燕南飞的信任!
实践证明那次跟燕南飞合作都没有吃过亏!他相信这次同样不会。
随着镰刀的为断挥舞,一片片的玉米被割倒,然后田野里到处都是蹲在地上掰玉米的人。
很快地,一堆堆金黄的玉米被放在了地里。
老燕套上马车,首先把自己家里的玉米拉回了家,然后再对着小册子上买化肥的顺序,挨家挨户地帮他们把玉米拉回家。
由于放秋收假,所以这段时间燕冲还是在家的。
老燕就把前面他准备好的马车组装好,由燕冲赶着,把他拉过玉米的人家玉米秸杆装上车,拉到自家的墙外面整齐地堆起来,以备将来这一大堆马骡吃。
想想这笔生意还是挺合算的,虽然给他们出了力,但赚了他们的化肥钱,还为自家的牲口备了口粮!
真是一举两得。
而那些没有买化肥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轻轻松松地把自家责任田里清理干净,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低头弯腰猛拉自已沉重的平板车。
做人要有骨气,宁可累死自己,不能特么地向命运低头!
最看不惯燕家那副唯利是图的嘴脸!
“使劲!你特么的没吃饭啊!”舒勇猛地回头吼了自己的媳妇地声!
累死老子了,你也不能为伟大而聪明的舒勇同志贡献一点点儿力量!
“你属狗的啊,吼谁呢吼!谁不是黑汗白流地在干,谁特么的闲着了!有本事儿让人家老燕家的来给你拉啊!”舒勇家媳妇一听就窜火儿了,跳到舒勇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起来!
“再特么的骂老娘,老娘转身回家了你信不信!你特么的不行就不要装逼!”她不依不饶。“废话,干完地里的活儿你回家床上一躺跟条死狗似的,老娘还得给你做饭!你特么的还有脸喊亏啊!”
这下顶得舒勇蔫儿到没脾气!
“可不要轻易说男人不行啊!要不你随我吧,我行,特别行!”地邻杜家旺也回来收秋了。
“滚一边去,信不信老娘挥镰让你后悔作男人!”舒勇家媳妇儿可不是好惹的,马上骂了回来。
“你他娘的贱什么啊贱—”枉家旺老婆也发话了,冲自己老公乱吼了顿,他老实了。
别看杜家旺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却是个怕老婆的人。
这下两个男人都不吭声了,相互使了个眼色,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当自己的骡子去了。
而此时最高兴的当然数那些有先见之明的买肥人——自己只要把玉米和秸杆帮燕家父子一起装上车就行!
这时候燕冲正在郑老师的地里和他们一家三口人装着秸杆。郑老师左手夹着一支烟,右手从壶里倒了一碗水端起来,轻轻地吹了吹一口喝了大半碗,我擦,这么烧!
顿时脸上的表情就丰富起来。
“浇着了?慢点儿,幸亏还是用冷水烧得呢!要是用开水烧的,还说不清咋回事儿呢!”郑老师的老婆也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人。
“咋回事儿?你说咋回事儿!”郑老师朝车那儿呶了呶嘴。郑洁老妈顺着郑老师的目光看过去,噢,好像有大发现!
只见郑洁双手抱着一大捆玉米秆举起递给车上的燕冲,趁他接的过程中,顺手轻轻的抹了燕冲的下巴一下。
燕冲马上条件反射在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而郑洁马上双手叉腰,抬起下巴凶巴巴地盯着他……
那画风,有点儿温馨,有点儿朦胧……有点让人羞羞!
“少见多怪,干你的活儿?你没年轻过?”郑洁老妈瞪了郑老师一眼,低声笑骂着。